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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理,并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但说到这,虞停云却似乎犹豫了一下,她以指节抵住额头,沉吟道:“……说起来,我好像记得那小姑娘的样子。”
她略显迟疑地回忆道:“那是个挺白净的孩子,安安静静的,给她吃就吃,让她睡就睡,不哭不闹,也没什么特别的……”
虞停云自己大概也在纳闷怎么会记得一个古早之前仅有一面之缘的平凡女孩,好一会才艰难地从记忆里搜罗出了一点晦涩的线索,说道:“对了,她那双眼睛很特别——颜色很浅,迎着光的时候好似有一点接近金色,但是又不清透,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突然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姜云舒那双略显狭长的茶色杏眼。
在不知何处来的光照映在她眼底,让茶色愈发的浅,几乎显出一种澄金般的色泽,而偏偏睫毛又投下了一层细碎的暗影,令这种本该清澈明亮的颜色陡然幽深了下来。
虞停云脸色倏然一变。
姜云舒被她的变脸吓了一跳,却在她直勾勾的逼视下立刻反应了过来,在叶清桓出声解释之前欠了欠身,慢吞吞地说道:“方才可能忘了和前辈说,我姓姜,就是钟浣害死了神农血裔之后窃据的那个‘姜’姓。”
“……”
她太坦率,虞停云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半晌,指着她疑惑道:“你知道?”
叶清桓满不在乎道:“自然。”
他没有过多解释,虞停云也就无从揣测,只好在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中苦笑道:“算了,是我多心了。”
姜云舒却坐正了,身体微微前倾,诚恳道:“不是前辈多心,整件事扑朔迷离,小心些总不会错——前辈方才说了那么多,也不是纯粹地为了同我们叙旧或者答疑吧?”
虞停云一挑眉,反问:“这是怎么说的?”
方才那点若有似无的疑惑,好似一条在风中飘荡的蛛丝,虽然难以捉摸,却毕竟还是有迹可循,这会儿姜云舒已经一心二用地摸到了点头绪,她沉吟了下,先露出了抹腼腆羞涩的笑容:“晚辈浅见,若说得不对,还望前辈见谅。”
而后,她便在对方“我信了你的邪”的目光中缓缓道:“我曾见过叶筝一次,也听过他的预言,确实不容置疑。”
叶清桓忽然道:“云舒!”
姜云舒歪头笑了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传承了姬先生的预见之术。如此说来,那位姬先生在此道上定然更为精深,想来不会为了一桩无关紧要之事就千里迢迢地来到这片当初人烟尚且稀少的山间吧?又更何况,紧接着还为了封印某物而不惜重伤。”
虞停云的神色渐渐郑重了起来:“你继续说。”
姜云舒:“我猜,她必定是预见了什么事,无法凭几人之力——哪怕是尽几位大能者的全力所化解的大事,而这事中,她所要封印的东西则是关键。”
她忽然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的笑容有些诡秘:“凫傒并非寻常妖兽,乃是受天命而生,却偏偏在几乎同时出现于这山间,更是任凭您捕捉豢养,之后数千年中,不论生死,都不曾有过离去或者消失的迹象。如此说来,姬先生当初预见的事情,难道不是呼之欲出了么?”
而正如她所预见的那般,两千年前兵祸四起,从蛰伏到发动,从修道界蔓延到整个人间,无处不是哀声遍野,白骨枕藉。
可如果这还是关键之物被封印之后的结果,那么若虞园地下的东西现世,又会发生什么呢?
姜云舒晃晃脑袋,把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挥出脑海,继续道:“方才我就觉得奇怪,一来,您说卢前辈出身名门大族,而名门大族自有其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每逢大变乱,之前往往有预兆,之后也常有余音,又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就在一夕之间鸡犬不留……这实在由不得我不想起姜家。”
她说到这,看了一眼叶清桓,见他如常,才叹了口气,继续说:“或许只是我多心,但名门一夕陨灭之事实在不多见。”
虞停云并不否认,她收起了敷衍的态度,正色回答:“我也是在听十七提起姜家之事后,才突然想起这事的,果然你们也有这样的感觉,看来并不是我疑神疑鬼了。”
听一个半人半鬼的女人说起“疑神疑鬼”,简直像个蹩脚的笑话,但此刻却没有人笑,姜云舒想了想,觉得自己今天大概要继承她师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特点,并且将之发扬光大了,便硬着头皮说:“不仅如此,还有卢前辈……我还是觉得蹊跷,为何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一般,而若真的知道前路如此艰险……您当初也并非养在深闺的弱女子,他为何一意孤行,而非与您一同缓缓追查?”
抚养病弱幼儿的理由太过牵强,她想,即便那位“阿爻”真虚弱到了一碰就怕碎了的地步,虞停云也大可将他托付给姜家,难道医术著称于世的神农血脉不比她更知道如何照料病人么?
可是并不,卢亦决然而去,而虞停云万般不舍,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困守孤城,也许数十年,也许更久,居然连想都没想过要离开。
那些泣血一般的诘问,又何止是因为生死两隔,只怕从最初的分别便已……
虞停云垂下眉目,淡淡道:“是啊,可不是么。”
姜云舒轻声问:“只是,前辈有心要告诉我们这些,却又为何不直说?”
“呵,”虞停云再度把目光投向帘外晦暗的天色,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我也不知道究竟想不想让你们知道吧。”
所以将所有隐晦的真相都遮掩在平淡的故事里,把被发现又或是被忽略的结果全交给天意来决定。
只不过,能轻易猜到她的身份寻来这处封印之地的,又怎么会是连如此浅显的意味都品不出的蠢人,虞停云想,自己心底或许还是隐隐期待着这些后生晚辈能够替她寻到一个答案的。
叶清桓终于不再死撑,他有些疲累似的换了个姿势,半倚在姜云舒身上,凉飕飕地说:“我来这,本是觉得或许能找到答案,没想到虞姨这么会使唤人,反倒给我们又加了这么多问题。”
虞停云面无表情:“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究竟是什么滋味,没有人,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没有谁记得你,有时甚至连你都快要忘记自己是谁,只能日复一日地活在那些早已不存在的陈年旧事里……”
所以,想要一个了结,大概也不是什么太非分的要求吧!
叶清桓闻言却沉默了下去,而后,忽然极轻极轻地说:“我知道。”
他的声音太轻,虞停云并没有听清,皱眉道:“你说什么?”
叶清桓闭了闭眼:“没什么。”他转开话题,说道:“刚刚云舒没提到的还有一事——钟浣的母亲为什么会一口咬定那位卢前辈是对她始乱终弃之人?”
事情绕了一整圈,终于又回到了原处。
虞停云看起来仍有些不快:“都说了我不知道,至于之前之后的事情,我所知的都已经说了,难道你还指望我会闲来无事揣测一个鬼迷心窍的村姑所想么!”
她似乎真是对那个败坏她侄子名誉的女人厌烦透了,连提都不愿多提,可叶清桓却不解风情地说道:“这几天里,卢家又出了同样的事情,只不过这次却并不全是无妄之灾。”
不待虞停云把惊愕浮于言表,他便继续道:“但还是不对,这次是因为那个姑娘确实与卢氏子弟有瓜葛,这才一怒之下投缳自尽,可钟浣之母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嘲弄地抬了抬嘴角:“您与卢亦前辈教导出来的子侄,更是如今卢氏敬若神明的先人,就算心地再好,也总不会是卢远宁那种软柿子,当初的卢家更非今日,并无需要令人委曲求全来维护的所谓清名,那么,又是什么让一个无知村妇胆大妄为到前来讹诈?”
叶清桓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略略停顿片刻,问道:“就算真有如此胆大皮厚之人,您是真的觉得,她会突然良心发现,因一时受挫就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吊死了么?”
虞停云愣住。
连姜云舒都感觉到后背隐隐升起了一股寒意。
然后她听见叶清桓说:“我本来以为,其中总会有些隐情,可君子就是君子,村姑就是村姑,如此一来,整件事就更说不通了。”他短促而讥讽地笑了声:“又或者说,真的要用‘鬼迷心窍’解释才说得通。”
只是,那个迷惑人心的鬼又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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