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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再好不过。华巳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便同意了。华结了婚之后,粞的母亲才知道这件事。粞记得母亲拿着华的信边看边大骂华蠢,然后打点行装于次日清晨匆匆赶到华那里。当母亲一星期返回后,粞再没听她说什么。粞只觉得母亲很深刻地沉默了几个月。粞一直以为无非是为华找了个乡下人的缘故。华怀的孩子没生下就死了。幸亏死了,否则,粞想,华会怎么待他呢?华的丈夫又怎么待他呢?华后来又生了两男一女,死心塌地地做了个农人之妻。娟却一直没结婚,粞想一定是那可怕的场景永远映在她的脑海里之故,娟后来到附近的磷矿当了工人,又后来,作了磷矿小学的教师。娟心如古井,过着单调而枯燥的生活。什么人都动摇不了她独身的决心。娟才三十出头,乍望去,已拥有了五十岁妇人的苍老和病弱。人们都说娟活不到四十岁,娟自己亦作如此之想,曾经,娟给粞写过一信,说是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请粞定要多多帮助华,华是因为她才弄到这一步的。粞一时未明白,何故华是为娟加此这般。
华被奸污那年是华和娟下乡的第五个年头,父亲在听母亲陈述这段伤心事时没有如往常一般同母亲斗嘴。只是好久好久,父亲才低低地咕噜了一声,说:"这未必都算在我的名下?"父亲的声音很小,只有同他睡在一张床的粞听见了,粞的母亲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父亲却没重复,粞只是觉得他的呼吸很粗很粗。
粞吃过早餐,对父亲说了声要出去玩玩类的话便走了。父亲那一刻正牢骚面窝比以前难吃多了的问题。粞知道父亲不关心他的出门或是在家。父亲关心的只是他自己的吃他自己的穿。父亲的形象已同刚回时大不一样了。父亲的背伸直了,经过有效的治疗,眼睛也亮了起来。少晒太阳之故,父亲也白了许多。父亲开始逐日地恢复他旧有的作派和装束。有一天,粞居然还看到他衣袋里巳搁上了一条角上染看图案的真丝手绢。父亲想重塑自己,粞想。
粞骑着自行车奔站长王留家去了。粞想纵然许诺了沈可为,但也该探探王留的口气才是。人不能只给自己留一条路走。
粞到王留家时,王留正在喝酒。粞深知王留嗜好,途中亦买了两瓶,其中一瓶乃董酒,粞咬了咬牙才横心买下的。王留拎起酒眯着眼对着阳光照了照仿佛是辨辨真假。尔后连声道:"好酒,好酒。"
粞没说是自己特地买的,粞只是说朋友送给他的。他家里没人喝,今天出门办事,路过这里,顺手就带来了。粞说:"让懂酒的人去喝这董酒,是酒的福气。若让我喝,效果跟喝药一样。"一番话,说得王留哈哈大笑。
虽是顺路,粞自然也要小坐片刻。王留正在酒头上,兴致也好,拉上粞一起喝两口,很自然地扯到了沈可为身上。
王留说:"他妈的,无非仗着他老舅的腰杆硬,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粞说:"他看上去也还能干,对工作也还负责任。"
王留说:"他就一张嘴不错,死的能说活。真本事在哪里?拿出来看看?告诉你陆粞,真本事还得靠时光磨,才磨得出来,我十四岁拉板车,到现在多少年了,四十二年了。我什么没见过?"
粞说:"既然沈可为没什么真本事,您可以不接受哇?"王留叹了口气,说:"跟你讲实话,陆粞。沈可为不光是他舅舅硬塞他来,也是局里的意思。想叫他锻炼锻炼,熟悉下面业务,然后去当公司经理。沈可为早先在部队当过副营长呢。"
粞心里一动,说:"哦?!这么回事。"
粞觉得自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跟着沈可为干,既然他这么瞧得起自己。
粞临走出门时,王留想起什么,说:"你跟着我好好干,沈迟早要上去,他那个位子我会让你去的。你再苦几个月,我保险让你出头。"
粞嘴上寒暄了几句,心里却冷笑一声。
粞骑车到街上。被昨天的雨冲打得灰黑发亮的马路巳干了,变得灰白灰白的。太阳是紧随看雨的步子而来的。一下子便将空气晒得温热。
粞见已是正午时分,便随便寻了家餐馆。粞买了一碗热干面。粞在吃面时,发现了一个女孩挽着一个小伙子从餐馆门前走过。粞的心忽地往上提了一下。他恍惚看出那女孩是星子。粞不觉有些忙乱。他三口两口吞下了面,顺着女孩和小伙子去的方向追上了前。粞满心不是滋味,他大步追时甚至不知道自己追上了又怎么样。实际上粞走近那两人后,才发现女孩根本不是星子。只是穿了同星子相同的裙子,个头又差不多而已。粞将自己嘲笑了一番,又回餐馆门前取自行车。
粞在用钥匙开车锁时,仿佛觉出他在突然间明白了几年前的星子是怎样地痛苦过。那种痛苦适才在他大步追别人的三分钟内他尝到了。
粞一直不知道星子是如何闻知他和水香的事的。直到星子上大学,粞送她过江时,站在船舷边。粞看着两只江鸥交错地飞行在船尾,很轻盈亦很欢快。江面在阳光下抖着炫目的光。粞身边的星子因上大学的兴奋脸上仿佛涂抹着油彩,矍矍照人。粞一阵冲动,他不禁脱口而出:"星子,我非常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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