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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家伸手,便知有无,看查少爷端着胡琴的架势,就知道差不了哪去。胡琴的弓法,无非是推拉抖三种,好琴师除了推拉抖,得加上抻和压,然后还有个颤弓,特殊时候用到。查少爷随手拉这几下,没在故意炫技,那股子稳当劲,已然大琴师的风范,等到他的阴阳合出手,就是富大老板,也由衷的喝出声彩。

    富大老板见过大世面,当今各地的胡琴圣手,说全部相识,话有点满,不敢说全部,十中有八九,与之有过合作,饶是如此,照样能惊着了他。查少爷胡琴里的境界,寻常人听到,有的只是热闹。内行能体会三两分,就如柳晓云这样,开始以为稀疏平常,合作过几回,勉强窥见门道,却不知道妙处的前因后果。唯独富大老板这种大行家,一耳朵下去,七八分钻到心窍里去,说不尽的受用。等到拉完过门,人在境中,更体会到妙到巅毫。富大老板开腔后,被查少爷的胡琴领着,不在习惯的调门上,但抑扬顿挫,自然而发,如东流之水,顺畅自然,不争先头,却是后发先至。富大老板的嗓音,是出名的云遮月,初听干枯,再听绵密,和查少爷的弓法有暗合,他们配的几句西皮慢三眼,唱者徐中有节,神气一贯。胡琴交代得干净利落,尤其在细节处,声音底子做的足,衬出云遮月的音质。

    四句慢板唱罢,查少爷飒然收掉伴奏,富大老板意犹未尽,也只能停口。柳晓云闭着眼在咂摸味道,没想到琴声停顿,他张眼望向门口,大概明白了缘由。富大老板珍惜身价,外出唱戏少,一年难得几回上台,他的老听客,想听戏的,临晨去他家院子外蹲点,吊嗓子时,听他唱着几段,来过戏瘾。今天才唱四句,还是在内园,富大老板的丹田音,声传悠扬,越过花墙,飞去了外面。有些老听客有心,方才富大老板和柳晓云,前后走出后台,暗地跟着过来。富大老板一开嗓,他独有的味道,充溢着整个地方。听客们口口相传,一路传到戏台那里,前台那里的人,乌泱泱走了大半,都向内园方向涌来了。查少爷察觉到,要由着富大老板唱下去,荷官和粉蝴蝶那边,难免有空场的尴尬。

    谁都没有想到,富大老板对着查少爷,深鞠了个躬。在众人神色错愕间,富大老板说道:“以前发生的误会,全赖我见识浅,平白无故的和您斗气,结果耽误了自己长戏。”富大老板是个老江湖,平时喜怒不现于色,今天难得这么性情,说出服软的话。才合作过几句戏文,富大老板就知道,查少爷的琴技,是他难得的知己。唱戏到他现在的境界,顶着了天花板,想往上突破,没有现成铺好的路,全得另辟蹊径,跨越前人,自己琢磨出来。查少爷这几下胡琴,为富大老板,引了条路,富大老板知道,往深了去,后面别有洞天,他对戏是真痴迷,荣辱倒看得穿,到这时候,别的全顾及不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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