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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丰二年四月二十二

    下午,一匹快马从安信门疾奔进夏帝国帝都西京,马上的骑手身背两条黄色旗子,沿着专门送信的快道一路来到皇城门下。早有小太监在那里等着,接过骑手递过来的竹筒,便一路向皇城里的枢机处跑去。枢机处是大夏王朝的政治中枢,由当朝宰相兼任枢机使,六部官员都要到这里汇报工作,由枢机处统一整理,汇报给皇帝,再代皇帝颁发行政命令和审核圣旨。虽然枢机处的地位不高,但处在政治中心所以权力巨大,宰相本人的权力,一大部分都是出自枢机处。而枢机处此时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几个官员,有的说匀州受灾厉害;有的说屏州受灾严重;有的说户部拨的钱粮不够;有的说工部运输太慢;有的埋怨地方官员执行不利;有的怪地方豪绅不肯开仓赈灾。太监跑到枢机处门口,把八百里加急的竹筒双手举过头顶,躬身递了进来。有一位年轻的官员快步走了过来,接过竹筒拆开拿出文书看了一眼,然后穿过争吵中的官员们,来到枢机处大堂的正中主位。这里正襟危坐着一位身穿五爪金龙紫莽袍的中年官员,这位官员正一脸冷漠的看着争吵的众位官员,这时那位青年官员轻轻叫了一声:“大人?”然后恭敬的把文书双手递上来,中年官员点了点头,左手接过文书,先是扫了一眼然后微微皱眉,再仔细看了一遍。抬起头来,看着争吵中的官员们,轻轻咳嗽了一声。

    非常轻的一声咳嗽,在嘈杂的枢机处几乎听不见。可是这声音如同利刃切过豆腐一般,诺大的枢机处,几十张嘴,瞬间安静下来。众官员纷纷转身面向中年官员,列队躬身行礼,口呼:“宰相大人。”

    这个身穿五爪金龙紫莽袍的中年官员,就是帝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李霖。

    李霖问:“诸位大人请坐,讨论的怎么样?可有什么赈灾的法子?”

    众官员刚刚坐下,听到李霖问话,都互相看了看,那神情像是都有话说,但又不知道是否该先说。稍僵持了一会,左手边很靠门的位置站出一位高大年轻俊朗的官员。众人一看,是新任的户部右侍中王弗,王弗是临州王家子弟,地方保荐进京,受到宰相李霖赏识,才进的枢机处议事不久。王弗身材高大魁伟,面色白净,举止得体,又有年轻人的冲劲,做为新人敢第一个发言,李霖脸色虽然冷峻,心里却对王弗很是赞赏。

    王弗走上前两步,先对李霖行礼,又对左右各部各位老大人行礼,说:“新侍中王弗有些拙见,在这里说出来,请各位老大人指点。”

    李霖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弗右手拂胸,左手放在背后,朗声说道:“自去年春夏大旱,秋粮绝收,屏州匀州槐州等五州均不同程度受灾,其中以屏州和匀州灾情更为严重。春节前屏州上报有人饿死,春节过后灾区各地陆续出现所谓的‘吃大户’,这实际上就已经是灾民暴乱了。到了三月就有大户家被抢劫的恶事发生,这个月屏州柳塘县更是发生了朝廷命官,一县的父母官被灾民杀害,柳塘县望族赵家满门被屠这种令人发指的暴行。”

    左手边一个老大人摆摆手,打断道:“你说这些,我们都知道,直接说你的看法吧。”

    这位老大人正是王弗的直属领导,朝廷一品大员,六部尚书之一——户部尚书王重,王弗转身对王重行了一礼说:“其实我前面说的这些,已经可以看出,现在灾情越来越严重,灾民越来越多,灾民的手段也越来越暴力。如果照现在形式发展,最多也就一两个月,各地就会出现数万甚至数十万的灾民暴动,到了那时,就不是单纯的暴乱了,而是实实在在的造反了。”

    “造反”两个字一出,如果一声惊雷在枢机处炸了堂,大小老少官员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直接跳起来,指责王弗危言耸听。李霖面无表情的伸出左手掌心向下压了压,一众官员瞬间都安静下来,站起来的人也都坐回了位子。

    李霖示意王弗继续说下去,王弗再向李霖行了一礼,背着左手,架着右手抬头挺胸,说:“卑职认为,造成如今局面的有两点原因,一、朝廷粉饰太平,对灾害不够重视,古人云‘救灾如救火’,可是如今灾情都持续一年多了,朝廷却没有一整套的救灾方案出来,拖了这么久也只调了些许粮钱过去,就这些粮钱还要层层审核,到了百姓手里都不知道要哪年哪月。二、各地地方官员怕担责任瞒报灾情,比如这个月柳塘县令李飞被灾民杀害,这本是杀官造反的罪过,可是屏州太守尹祥却只用了‘因公殉职’四个字就想大事化小。还有朝廷也有各一些救灾的政策下发,可是到了地方官那里,太守怕得罪豪强,县令怕得罪望族,政策执行不下去,救灾只能靠拖,靠瞒报,越拖越严重,越瞒事越大,如此下去,迟早会酿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大错。”

    王弗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说说完,整个枢机处鸦雀无声。这些问题在座的诸位官员心里门儿清,可是有些事就算是看的清也不能说的清,说的清也办不清。赈灾是上到朝廷六部下到各州县同心协力一起运转,才能有针对有效率的救灾。可是如今朝廷六部和帝都西京大小部门官员都是宰相李霖的人,反而各地的太守和地方官员大部分都是太后和常国舅的本家、亲戚、学生、弟子。虽然看上去宰相李霖控制着帝国政治的心脏,大事小事都压太后和地方太守一头,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讲,李相的政策到了地方,也很难彻底的执行,下面的人阳奉阴违、推脱拖延,李霖也是毫无办法的。以至于京城官员里都在偷传一句话“政令不出安信门”。

    枢机处的气氛安静的有些压抑,王弗仍然是那个昂首挺胸的架式,没有退下的意思。王重没办法,只好从位子上站起来打破僵局。王弗名义上是他的下属,实际上却是他的本家侄子,临州王家年轻一代,就数王弗最有才,天资最高。十几岁就被王重接进京城,一直是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去年春节前王重趁着李霖要提拔青年才俊,推荐王弗入仕,王弗也争气,很快脱颖而出,受到李霖的赏识,一步登天,坐到了四品侍郎。王弗才二十多岁,按这个势头,以后拜相入将也不是没可能的。王弗就代表了临州王家的希望和未来,所以今天王弗说的这番话尽管不合时宜,但他也要站出来维护王弗。

    王重慢晃两步走到堂中间,比王弗前出了一个身位,众人见王尚书要说话,纷纷正襟危坐。王重也是先给李霖行礼,再对诸位大人拱了下手,说:“王侍中年轻气盛,想问题也有些简单,说的话里有些不合时宜,还望诸位大人不要见怪。不过我觉得王侍郎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现在灾情已经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太多了,而且还要继续往不好的地方发展下去,王侍郎也算是抛砖引玉,还望各位大人积极发表高论。”

    说着就要退回座位,给王弗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也退下。王弗却还是那副背着手看着天的样子,仿佛没有看到他大伯的眼色。王重没办法,只好先退回了座位,心里不由的有些气,不明白这个大侄子今天怎么了,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的又倔又冲动了呢?

    李霖没有看王弗,待王重坐回了座位,点了点头说:“诸位大人,我这里刚接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里面说的事情很重要,就不一一传阅了,冯主事你念给诸位大人听吧。”

    冯主事叫冯奋,看模样比王弗还要年轻几岁,是枢机处的主事,论品衔只是一个七品小官,连上朝的权利都没有,在枢机处里也是官衔最低的,议事也没有他说话的资格。他在这里干的只是帮宰相端茶倒水,跑腿拿文件的杂活,本来一般读书人是最不愿意做这种事。可是枢机处是三枢之首,是朝廷最高政治议事的地方,有对一国大小事的拍板权利。在这里接触的都是帝国政治最核心的部分,就算不能发表意见,只听别人说也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所以历来枢机处主事都是宰相最得意的弟子门生才能做,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主事,但日后飞黄腾达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冯奋双手接过文书,展开朗声读道:“匀州太守陈亦顿首呈陛下,今年春粮绝收,百姓人心浮动,屡屡有乱民抢粮之事发生,开春以来有妖人王琐自称‘王公’,惑称代表天意可以赶走灾荒,妖言惑众,传播邪道,数月间已发展教众数万人。四月有童谣云‘地大旱,天大乱,王公发粮息民怨’,数日后龙王庙柱上有小虫排字云‘王公救民’字大一尺有余,数千民众见证。再数日,有山突然滑崩,露出白石,上有金字‘天派王公,发粮救民’,引数千人围观。再数日妖人王琐于匀州西南丽原县聚集教众数万人自称‘王公将军’攻打丽原县城,杀死县令,抢劫大户,开仓放粮铸造兵器,十余日已经裹挟数十万灾民,匪军以绿布裹臂,号称‘绿臂军’。如今已占领十余县,不日即将围攻匀州府。匪势浩大,匀州无可用之兵,一旦城破则匀州百万百姓生灵涂炭,望朝廷尽快派兵平乱。臣陈亦,再顿首。”

    冯奋声音洪亮,读起来顿挫有力,待到读完了很久整个枢机处还只有冯奋的余音。李霖看大家都非常安静,于是先开口问到:“诸位大人,有什么看法?”

    右手边靠前的位置走出来一位老大人,是兵部尚书陈瑛,也是比王弗前出了一个身位,给李霖行礼说:“下官以为王尚书所言极是,现在灾情一天比一天恶化,但救灾的事毕竟细节太多,还要从长计议。如今妖道王琐,裹挟灾民造反,此乃危害国家根基的大逆之罪。匀州形势危急,下官以为应以匀州平乱为重。”

    李霖点了点头,陈瑛退回了座位,李霖对王弗也示意了一下,王弗也行礼退回了座位。李霖说:“匀州妖道做乱确实是当务之急,应该优先解决。陈大人,兵部觉得调哪只兵哪位将去平乱合适。”

    陈瑛马上起身回答道:“西京天府军中现有战备军一万余人,兵马整备,只要粮草到位,马上可以出发十日左右就可以到匀州府,另外还有十万余预备军,动员休整训练后一个月亦可出征。至于率军人选嘛左骁骑将军卫爵、右骁骑将军蒋凤、冲天营主将陈青都是合适人选。”

    李霖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兵部回去尽快拟出一道调兵的策略和将领人选的折子,所需粮钱耗费也都列出,明天早朝再与户部吏部商量。另外户部尽快对赈灾做一个详细的规划,做切实一点,这一点王弗你去办,还有吏部把下属各州县不配合赈灾的也列一个名单出来。”

    李霖这番话,算是做了拍板,也意味着会议结束,于是一众官员,都起身应道:“是。”

    李霖道了别,转身去了后堂,大家也都三三两两的往外走。路上各自讨论着关心的话题,有说派兵平乱的事情的,有说赈灾调粮的事情的,不过王弗今天大放光彩受到李相的赏识,还是大家说的最多的。

    在枢机处的后堂,李霖正在看各地送上来的折子。冯奋端了一杯茶进来,放到李霖的边上,然后束手立在一旁,李霖看了一会,放下折子。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那个王弗表现不错。”

    冯奋笑着说:“只是诸位大人不知道,王侍中所说的都是恩师教他说的。”

    李霖也有些笑意,说:“这些老滑头,在其位不谋其事,做事拖拖拉拉,地方官本来就已经不配合了,若是帝都里的事再让他们拖下去,那些百姓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匀州和屏州也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冯奋皱着眉头说:“恩师说的是,只是现在匀州已经乱了起来,还是要尽快先平乱再说。”

    李霖叹了口气,说:“天府军军备废弛,我担心不堪大用啊。陈瑛今天推荐的那几个人怎么样?”

    冯奋回答说:“左骁骑将军卫爵资格倒是够,但卫将军在军队十多年没打过什么仗。右骁骑将军蒋凤虽然是从边关一路靠军功升上来的,但家世浅薄,在天府军中的威望不够,若他挂帅怕是朝中大臣都会反对,地方官员也很难配合他。至于陈青嘛……。”

    李霖嘲弄的笑着:“这是陈瑛塞的私货?”

    冯奋说:“倒也不完全是,陈青是陈尚书的堂侄,恩平关大将军陈佳的儿子,也算是军人世家子弟。这个陈青在西京少年中颇有名气,据说他武艺十分高强,西京少年比武,他车轮战十多人一场未败,天府军武试,陈青连续三年都是骑射和枪法两项头名。就是性格不太好,所以至今也只做到了小小冲天营的主将。”

    李霖点了点头说:“这么说这个陈青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冯奋说:“我觉得陈青此人若做先锋官,打头阵,肯定是上佳人选,只是主帅一定要镇的住他才行。”

    李霖又点了点头说:“自从沈杰老帅告老,这军事府大元帅的位子一直空着,合适上这个位子的人有十几个,但特别突出的却不多。此次匀州平乱,虽是小仗但意义重大,谁若能拿到这个功劳,大元帅的位子基本收入囊中了。”

    冯奋说:“所以名义上选的是平乱主帅,实际上选的却是未来军事府大元帅。”

    李霖问道:“国舅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吧?”

    冯奋犹疑了一下说:“匀州太守是用的八百里加急,直接送到枢机处的,就算有第二份消息发给常国舅,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到。”

    李霖摇了摇头说:“不要太高看了八百里加急的效率,何况陈亦本来就是国舅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说不定国舅那边比我们还要早得到这个消息。”

    冯奋说:“常国舅肯定也是看上了军事府大元帅这个缺,只是他天府军中能用的人不多,若是他提名边军将领的话,匀州在帝国中部,远水又解不了近渴。所以在这个大元帅,他虽然想抓在自已手里,但应该也知道抢不过我们的。”

    李霖第三次点了点头:“他一直想插手帝都内的政局,大元帅一职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虽然优势在我们这边,但也千万不能大意了。”

    冯奋行礼说:“学生明白。”

    李霖说:“还有,让吏部起个折子,升王弗为户部左待郎,明天拿到朝上讨论。”

    王弗是李霖早就想提拔的人,现在朝中老臣太多,运转效率不高,李霖急需一批年轻的血液来协助自己。王弗年轻机智,如今升到户部二把手,只要此次赈灾稍微出点力,顶替他伯父王重做到户部尚书也就是眼前这几年的事了。

    吩咐冯奋去忙了,李霖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喝着茶想着这些事。

    祝丰二年四月二十二日晚

    丰收一家四口推着小推车,沿着屏州与槐州交界的官道向西走去。他们离家逃荒已经半个多月了,紧巴着吃粮食和快脚着赶路,本来三天前已经和钱家一家人到达了槐州地界上。可是他们的运气着实不好,听说匀州闹乱匪,杀官造反,声势浩大,已经集结了几十万人说要打进西京拯救天下苍生。自武帝开国以来,一百多年未曾出过这么大的乱子。因为事情重大,槐州府担心乱匪犯境,封锁了屏州匀州两州进入槐州的道路,不论是逃荒的灾民还是行商的贩子一律不得进入。

    从灾地逃出来的难民,本来就是怀着那么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饿着肚子、飘着脚、咬着牙走到了槐州的地界上。这千难万苦都熬过来了,如今却被官府拦断了路,那心里的绝望和愤怒可想而之,一开始还有力气和把关的兵将理论,后来饿的两眼发花,干脆就扶老携幼的躺在关前。可是任凭这些灾民怎么哀求咒骂,甚至往关上扔石子都没用。每天都有人饿死,可是每天聚集在关下的灾民却越来越多。

    丰收和钱家到的时候,槐州与屏州交界的望槐关,已经聚集了大几万人的灾民。望槐关夹在两座山的中间,不仅是关前有官兵把守,就连山上的小路,也都设了卡,想绕路都没有地方绕,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望槐关的城墙等死。

    两家人到了望槐关的第二天一早,钱老汉下了牛车收拾了行装,和钱家老大老二上了望槐关边上的山上,中午的时候回来,就叫钱家一家子收拾东西跟着他上山。原来钱老汉知道守关的将领他是见不到的,但山上小路的守卫都是穷当兵的,肯定有办法通融。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代价,买通了守卫,允许他一家子过去。临走时还对丰收抱歉了一通,丰收倒是没说什么,可是丰收媳妇却一肚子的火冲着钱家远去的背影低声咒骂道:“你们家几十口子人,就差我们四个?说什么不让多带,你说俺们是你家人,他们还能知道不成?这一路上俺们帮了你们多少忙,做了多少事,你个糙老汉心里没数么?若不是等你们一起赶路,俺们提前好几天就能到望槐关了,那时还没锁关呢。你现在把俺们扔在望槐关,是要活活的饿死俺们么?真是一群没良心的糙货。”

    丰收也不劝她媳妇,虽说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肯定是对钱家很不乐意的。不过好在他们现在还有一些粮食,也还走的动路,没到那山穷水尽的份上。等媳妇骂的气消了,两个便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往回走是不可能的了,听说柳塘县也闹了起来民变,赵老爷家都被屠了。屏州现在的情况肯定比他们出来的时候更恶劣,这时候走回去,最多只能和丰收他爹埋一个坑里。往东边,岚州倒是近一些,只是听说岚州也受了一些灾的影响,不知道严不严重,若是去了岚州发现那里也没有粮食,就没力气换地方了。西边过了匀州和临州就是西京,帝都西京是繁华之地,若是能逃到西京去,一家人就算讨饭也不至于饿死。有不少逃荒的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奔着西京去的,只是西京太远,而且匀州还在闹匪乱。

    两个人商量了一阵子,丰收拿了主意,去西边,往帝都西京赶,他们负担轻腿脚快。日夜赶路,再捡着树皮野草,赶到西京时间上的问题不大,而且他们沿着屏州和槐州的边境线的官道走,既可以远离匪乱,若是槐州的关口把的没那么紧,他们也还可以再转到槐州,投奔丰收小叔去。

    两人说走就走,当即动身,连夜赶路。走了三天三夜,只有吃饭喝水睡觉会稍停下来,还好两个人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农村劳力,连着奔波的辛苦也坚持下来,到了第三天晚上,已经进了匀州地界了。

    这三天的赶路,是越走越心惊,一开始的时候路上还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同方向的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飘一步挪一步,一步三晃的勉强赶路,有的甚至直接就饿的躺在官道旁等死。后来路上几乎没有赶路人了,再后来路旁已经有死人了。一开始的时候,若是看到村庄,还会去装点水歇歇脚。自从昨天丰收进了一个村子,看到村里一个活人都没有,屋里饿死的人长满了一地的蛆,吓的这位壮汉连滚带爬的跑出来再也不敢随便进没有人烟的村子里了。

    进了匀州境内,灾荒肆虐的情况更是严重,不用说人连个活物都没见着。在屏州的时候,还能采些野菜树皮当粮食,进了匀州,野菜野草早都被挖光了,树叶树皮也被剥的干干净净。整个匀州大地看不到一丝的生气,只有焦黑的土地,灰蒙的空气,还有尸体腐烂的恶臭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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