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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荻像是陡然放松了似的,脊背也不再挺直,反而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许爱菁盯着她,“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她真的动怒了,平常这个时候她早就上楼做她的护肤美容工序,听到姜荻晚自习回来的动静也不会下来看上一眼。
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她的感情很复杂,旁人都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女儿好,但对许爱菁来说,又不太乐意,她看姜荻的眼神里有爱有恨,爱是寥寥无几,恨是俯拾皆是,更多的是也对这些年婚姻的不甘心和不敢造次。
最后发酵成一种由内而发的冷漠,变本加厉之后成为室内的让人无话可说的监控,连带着剥夺姜荻课下的时间。这犹如一种淬毒的枷锁,钥匙被她牢牢地握在手心,不允许有任何打开的可能。
至于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内心到底作何所想,她从来都没有去关心过,也不太想关心。
她至始至终都认为一个孩子的长大吸光了她所有的青春,姜荻长大一岁,她就会双倍地衰老,这种衰老不只是眼上的皱纹增加,或者是逐渐松弛的皮肤,亦或者是日益下降的健康状态,尽管她看上去依旧貌美,把成熟女人的韵味展现得淋漓尽致,依旧不能掩盖因为生了一个女儿而变化的心态。
为了平衡这样的心态,她只能越发□□地去管姜荻。
这犹如一种淬毒的枷锁,钥匙被她牢牢地握在手心,不允许有任何打开的可能。
她的不关心跟这种□□截然相反,却又殊途同归,成为拷在姜荻身上一把沉重的枷锁。
“话怎么说都一样。”姜荻低头,没去看她,她吐出一口气,伸手自顾自地去倒了杯玫瑰花茶,她的头发有几缕是湿的,那时候下车的时候大风吹雨,吹到了她的身上,“既然您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侧对着许爱菁,女孩倒茶的仪态还是很好看,虽然她看上去松散了许多,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松散,使她之前被圈禁出来的拘谨被这份松散打散,显得别有韵味。
姜荻拎茶壶拎得挺高,茶水倒下的弧线却不偏不倚地落在小小的杯子里,跟她以前所学的礼仪不太一样,但结果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反正是要喝的嘛。
反正是会……被发现的啊。
早晚的事儿。
双周周六晚上的琵琶课,双周周日上午的舞蹈课,还有不定期的家教,各种课程,各种考试,偶尔还要请假去其他城市考,为了一个奖杯,一个证书。
早些年姜荻想不开,也没什么兴趣,被许爱菁推着去学,心里恨着她。
大点了觉得交了这么多钱,不学白不学,上了几份心,学出来的成绩是好了点,但依旧恨着她妈。
母女母女,做母女的时间越长,相看两厌的厌与日俱增,只不过一个知道,另一个不知道而已。
现在知道了。
姜荻喝了口玫瑰花茶,杯子是粉彩瓷,是她爸去景德镇出差带回来的,看上去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尽管这套茶具好看得很,但对真的渴的人来说,并不解渴。
还会贪得无厌。
她一直觉得许爱菁从小这么费尽心思地培养她只不过培养出了虚有其表的一个“姜荻”,那些赞美和艳羡加诸在那个“姜荻”身上,连回应都必须附和那一套淑女教育,眉眼弯弯,笑不露齿,从头到脚诠释特定范围内的“善解人意”。
若是许爱菁是这样的人,倒也算了,但她也不是。
就像现在,她一口喝完了一杯茶,那点玫瑰清香也没把熏陶成真正一个温柔而有涵养的人,她的反骨在潜藏在温雅的面容下,无时无刻都在叫嚣着要倾巢而出。
现在也没有完全展现,她总觉得还没到时候。
许爱菁还保持着冷静,没去计较姜荻这一系列出格的举动,沉声问道:“那你琵琶课去哪里了?”
姜荻把杯子放在桌上,冲许爱菁笑了笑,“去学别的了。”
琵琶课真的好无聊,无论什么派别,那拨弦弹奏对她来说实在是很没意思,声音柔柔的,大概是小时候先入为主,总觉得都是凄哀婉转,即便是一曲十面埋伏,也没能摆脱年幼时的印象。
刚开始姜荻确实去了几节课,她脑子其实挺灵光,这么多年被许爱菁按着去学这些东西,灵气没被磨灭,挥霍挥霍尚且应付,稍微用心学了一点,结果后来认识了开衣服店副业搞纹身的陈千盏,才正式奔向声色犬马,学她真正想学的东西去了。
至于琵琶课,她随手拉了个姑娘,说送免费琵琶课程,只不过别人问起来,要说叫姜荻。
老师她也塞了点钱串通好了,说第一次来的就是那姑娘。
培训班的照片交上去读个档也不会真的跟人对上,姜荻这一出偷梁换柱也搞了好几年。
她很好奇许爱菁是怎么知道的。
“学什么别的,你这个学好了?”许爱菁跟就姜荻有八分相像,姜荻剩下的好像挑了姜广业唯二可取的高鼻梁跟厚耳垂,许爱菁其实长相并不凶悍,反倒挺柔的,只不过化的妆都是杀气十足的那种,显然冷漠眉上挂,一瞥都是压力。
姜荻比许爱菁稍微英气点,托了她亲爹高鼻梁的福,不过平日里低眉顺眼惯了,那点温柔嵌在面皮,一时半会消散不了,倒是冲了那点本来面目的母女相。
“我想学,不行吗?”
姜荻反问:“您怎么知道我没去?”
她还敢问。
许爱菁都快被气笑了,她站起来,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平日里对她毕恭毕敬的女儿,对她现在这幅散漫的样子相当不满,口气也尖锐起来:“你问我怎么知道的?要不是我陪朋友去培训班帮她小孩报名,我哪知道原来一个培训班老师居然连学生被换了都不知道!”
“还一直叫姜荻姜荻,当别人看不出他们两个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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