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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看了董慈一眼,哑声问,“为何不用朕给你的簪子。”
董慈脸色有些发白,语气也弱了许多,“担心你,没工夫臭美。”
董慈的右手恰好从被子里生出来想去搂他,赵政心里油锅煎炸翻炒一般难受,须臾间竟是生出了无尽的力气一般,一把握住董慈的手腕紧紧捏住,胸膛起伏,指尖收紧,声音干哑艰涩,“阿慈……不许你改嫁,你永远是秦太后。”
董慈有点冷,便往他怀里蹭了蹭,听了他的话便看了他一眼,眸光清澈顾盼生辉笑颜如花,勾魂夺魄的美。
手腕更疼了,董慈知道自己很美,她保养得当,便是这般年纪,也一样很美。
男人四十而立,五十知命,他常年累月一个模样特别经得住老,便是现在也是墨发如漆轮廓分明俊美无匹,董慈自然要美美的才能配得起他。
赵政喘了口气,接着道,“阿慈,一辈子不能见熊启。”
董慈心里失笑,静静的躺着听他说,这傻瓜,她这两年就围着他打转,哪里有空关心旁的男子,她是知道熊启至今未娶孑然一身,但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他还跟以前一样,这等没边的飞醋都要乱吃。
董慈不应,赵政就赤红了眼睛,用上所有力气那般死死握住她的手腕,疯魔了一样,脸上都是不正常的潮红,气越喘越粗,指尖发抖,咳了一声就止不住的咳起来了,心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董慈伸手抱住他,心脏疼得似乎已经裂开沁出血来了一样,始皇陛下就应该站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叱咤风云,如何要像这样,带着诸多的不如意,躺在这方寸之地气喘吁吁命不由己。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用想些有用没用的了,这样也挺好。
董慈闭上了眼睛。
赵政知道自己吊着一口气,想说的很多,想做的很多,但能说的不多了,他得捡着些紧要的说,“阿慈……阿慈,不许改嫁,不许爱上任何人,你……”
赵政双目赤红,已咽不下喉间溢出的鲜血,指尖紧紧抓着她,喘气都难,话未出口已经是刀刮骨肉万蚁蚀骨的疼,声音艰涩干哑,他活着的这四十几年,没有比现在更生不如死的时候了,但谁让他遇上她了,赵政已是咽不下喉间溢出的鲜血,闷咳了一声张口血就流了出来,一字一诛心,“阿慈……不能改嫁,不要爱上任何人……你若想要男子,朕给你准备了一些……你……你莫要爱上他们……”
董慈听得失笑,有些费力的伸出染了血的右手去碰他的脸,喉咙发痒忍不住张嘴轻咳了起来,浓稠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来,一股一股的可比他久病咳出来的多多了,很快就染红了她月白的衣衫,董慈看着他笑道,“咳……原本一颗药干干净净的就能解决,你偏等不得我去拿……咳……非得要弄的这么血淋淋的………”
董慈说着手再撑不住落下来摔在被褥上,被子里的簪子插得足够深,捅破刺穿了肠胃,足够深,流了这一床榻的血,她也就这眨眼间的工夫了。
可能知道必死无疑,似乎连痛都是小事情感受不到了。
董慈意识散漫的缓了一会儿劲,又蓄积了些力气,拔出簪子,费力的插回头上去,拖着鲜血喷涌而出的身体往上挪了挪,抬头吻了吻他,笑道,“我死在你前头,省得看你死了我心痛难过,难受和痛苦还是留给你吧……阿政,我爱你,你放心……”放心,我不嫁给旁人,不会看旁人一丝一毫,生同寝,死同穴,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
阿慈……阿慈……
赵政厉声嘶鸣了一声,伸出手臂,费力的搂住浑身是血已绝了气息的人,痛不欲生几欲发狂,眼角流下血泪来,忽地大笑了起来,笑得悲凉凄历,拥着她躺在床榻上,心说好,好,好阿慈,又渐渐安静下来,眸光泯灭,慢慢阖上眼彻底没了声息。
帝后绝。
扶苏冲进去的时候寝宫里死寂一片,榻上的鲜血顺着床布流在雪白的垫子上,相拥而卧的两人已绝了气息,如当头一棒,劈得他身体裂成了两半,疼痛窒息不敢置信几欲疯魔,半响又踉跄着转身去叫太医,这一地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睛,床榻上两个他至亲至爱之人,这都是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门外候着的太医手忙脚乱的滚进来,胡亥一手提了一个扔到了榻边,赤红着双目暴喝道,“本公子命令你把人治好,治不好砍了你的脑袋碎尸万段!”
这些太医大半都受过董慈点拨,探完脉已然红了眼眶,跪在地上哭道,“陛下驾崩,王后自尽身亡,已经薨毙了……”
嬴闪闪从门外冲进来,扑在床榻边上,瞧见自己的父皇母后躺在血泊里,再憋不住崩溃地哭嚎不止,父皇母后的叫得凄厉无比,悲痛欲绝。
死了,死了。
他所爱所敬的两个人。
胡亥身形晃了晃,却咬咬牙暗自忍下来,他明白的,他明白的,现在宫里乱成一团,乱成一团,母后方才便已经交代了遗言,可笑他们只顾着担心父皇,并没有听出异样。
胡亥嘶吼了一声,赤红着双目踹了一下身旁的廊柱,狠心的女人,狠心的女人,就这么丢下他们走了。
宫里不能乱,朝事不能乱。父皇母后留下的江山不能乱,胡亥紧紧咬着牙关,环顾了一周,宫里已经乱成一团,很快朝堂大臣也会收到消息,接着天下人都会知道大秦帝后皆亡,便如母后所言,这是最乱的时候,也是最该警醒的时候。
这是你父皇交代的遗言,还有我的。
这是母后没说完的话。
心脏被人越攥越紧的疼,让他佝偻着腰直不起来。
这般狠心决绝,一言不发的就丢下他们了。
扶苏撑着床榻缓缓站起来,死死看着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平喘了口气等那股想直直栽倒的晕眩缓过劲去,他不想在看床榻上的人,嗡嗡的耳鸣声褪去,耳边小妹嘶哑的哭嚎声渐渐清晰起来,扶苏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声音竟是平静了下来,“闪闪……”
嬴闪闪呜咽不止,转头看向兄长,眼泪流得更凶了,“皇兄,皇兄,不要父皇母后死,闪闪愿意代替他们,皇兄让父皇母后活过来!皇兄!”
胡亥听得心脏紧缩,如果可以,他也可以代替父皇承受那些病痛,或者能早早接替父皇,那样父皇不会死,母后也会好好的活着。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胡亥紧咬着牙关,看向面无表情眼里看不出神色的兄长,抬手一掌劈在了小妹的后颈上,接住人哑着声音朝外唤了一声,对两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娥道,“送公主回去歇息,好生看着她。”
是有很多事需要他们做,扶苏甚至没有安静的时间,宫里宫外的,朝堂政事,收殓入棺,陵寝陪葬,太多的事需要他来办了。
好在皇陵建了许多年,皇棺也是一应准备好的,用起来并不仓促,只装殓的时候新皇与群臣起了争执。
多年前皇帝便说过帝后合葬一事,朝臣们感慨唏嘘,此事虽不合礼制,但也未提出异议,一概皆赞同帝后合葬,只向来能听谏言的秦国新皇,此次竟是态度坚决,一意孤行要分开装殓,分开入葬,甚至连皇后的陵寝之地他都挑选好了。
天下为之哗然,新皇一意孤行不为所动。
灵堂里只剩下了扶苏和胡亥两人。
这寝宫里加了冰,冷得如三九寒冬,扶苏却在这坐了一夜了。
胡亥一身麻衣,看向神色平静的皇兄,压下心里的怒气缓缓开口问,“皇兄,为何不让父皇母后合葬,你当知这是父皇的遗愿。”
扶苏闻言哈的笑了一声,被遗愿二字勾出的怒火倾泻而出,手里的簪子嵌入手心才堪堪抑制住心里高涨的愤怒,目光落在冰棺上那人如睡着一般安静祥和的容颜,眼里痛惜后悔窒息一闪而过,又很快回神,看向胡亥道,“父皇驾崩我很难过,但他逼死了母亲,他自私自利想要母亲跟他一起走,母亲就非得要和他一起死么!王弟,如果你也是来劝我的,就回去罢,莫要逼我与你为敌!”
胡亥转头看了眼他至亲至爱的两人,哑声道,“父皇口里虽是说想要母亲与他合葬,但到底舍不得母亲……我月前无意间看见父皇让暗一寻些年青男子,以为其中有异,背着父皇暗中探查了一番,这些年青男子无一不是相貌英俊家世学识一般,不粗鄙也不出类,三五日送来一波,父皇看一波杀一波,杀了再找,找了再杀,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暴虐无度的模样,他是想将母后的生活安排好……父皇做到这等地步,又岂能下杀手逼死母亲,母亲是自愿的……”
大秦民风开化,太后与臣下私自来往,不伤国事之下群臣新皇自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不顾,这情形秦国国史上亘古有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们的母后姿容貌美,风仪清丽,只要她想,张口一唤,自有人愿意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母亲有一副不老的容颜,还有一副不老的脾性。
父皇定是想过了,所以才会提前安排好了这些,以他寻常对母后的模样,此行此举,无疑是剐心蚀骨之痛。
扶苏听得怔然,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也不知是该高兴母亲走的无遗憾,还是失落母亲就这么抛下了他们。
胡亥上前拍拍兄长的肩头,亦是红了眼眶,扶苏年逾二十五,自己挑选了一名小户之女做了太子妃,他兄妹三人没什么结亲的念头,大抵是在旁边看了这一段甜蜜浓厚生死相随的感情,也怕,也羡慕,看什么都觉得寡淡无味了。
胡亥伸手抱了抱一脸灰败之色的兄长,硬是将眼里的水色逼了回去,声音嘶哑,“皇兄,让母后虽父皇一起去罢。”
帝后合棺,陪葬的物品除却礼仪规制之外,还有些皇帝皇后间私有的一些物品,大多是些画作绣品,除却先前放入皇陵的竹简文书,扶苏又从东临书舍分拣了一些古籍真迹,随葬在册,只盖棺之时见里面有一副苍龙图,龙尾上一只白白绒绒的小仓鼠捧着小鱼干吃得津津有味,憨态可掬,一看便知是母亲的画作,从棺椁里拿出来,指尖抚了抚右下角的印章印,眼里流出些怀念的暖意,将画收起来,算是留个念想罢。
嬴闪闪红肿着眼睛,这几日沉默了不少,但胡亥知道她也拿了不少母亲的绣品真迹,他这颗老妖怪的心亦是又酸又涩,父皇母后希望他们做的是守好江山,并不是难过消沉。
扶苏应诏继位,成了大秦帝国的新皇。
他比以往更沉稳睿智,处理朝事进退有度,是个励精图治的明君。
朝廷天下一阵兵荒马乱,终是稳定了下来。
帝后下葬完已经有几日了。
董慈此刻正躺在骊山的林子里哭嚎不止,嚎了半响听见的还是自己吱吱吱又凄厉刺耳又弱小难听的声音,崩溃不已,一纵跳起来就想往旁边的树上撞去,结果撞上了一堵有弹性带着鳞片的肉墙,眼睛转着蚊香圈晕叨叨的摔在了地上,身旁是对她来说十分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董慈竟然听懂了,“阿慈,莫要伤心了,快起来,地上凉。”
董慈捂着脸哭起来,哽咽着吱吱吱了几声,悲痛欲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死了不应该去投胎么,这是沦入畜生道了。
沦入畜生道也没什么,也不敢和陛下相提并论,但她宁愿投成一头猪,都不愿投成鼠胎,恶心死了。
赵政意识清醒得早,醒来巨大的龙身上吊着只毛茸茸的小仓鼠,旁边还有块干瘪的小鱼干,他呆愣震惊半响,回过神便猜到是两人一起绘过的那幅画的缘故。
董慈的意识能附在人身上,他们能附在物身上,似乎也没什么稀奇。
他盘踞在山林间,知道这里是骊山猎场,便也将这只还在昏睡的小仓鼠圈起来,耐心的等着她醒来。
董慈并没有给他反应时间便死在了他怀里,他有许多话想与她说,原以为再无机会,却没想两人身上发生了这等离奇之事。
很别扭异常,但不得不习惯,赵政很快便接受了现实。
董慈却不一样,自醒来以后崩溃不已,哭嚎不止,小眼睛红通通的随时挂着泪珠,赵政虽是一点也不讨厌她这样,但她自己接受不了,他不知如何安慰,便只好将她圈在身体范围内,任凭她闹她哭,被她哭得心脏发疼,恨不得能化身为人形将她搂在怀里好生安慰才好,只是不能。
他无手无脚,起先并不适应这苍龙的身躯,走路腾飞全然不会,但多多适应练习,总算有了些门道,是以才能在董慈醒来前便圈住她。
离奇古怪些也无妨,变成什么都没什么关碍,万事有她陪在身侧便好。
赵政话不多,董慈哭闹不休他便只是用头碰碰她低声安慰,它不能当真碰她,她太小了,他身体动一动一不小心就会压死她,还要提防她乘着他不注意溜出去,她一出去铁定就要没命了。
她以前总说仓鼠恶心,现世报她变成恶心的东西了。
事已至此,已无转圜的余地,她变成一只白仓鼠的命运是真的不可改变,董慈流干了眼泪,脸埋在爪子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如死灰。
董慈连一眼也没多看过他。
赵政目光黯然,龙身收紧了身体将她护在里面,缩小了范围盘踞了下来,就这么偏头看着她,日出又日落,如此过去了三五日。
董慈接受这个事实花了不少时间。
她先前一点不想想象自己的模样,也不想听见那吱吱吱难听的声音,便也不开口说话,沉默不语,闭口不言。
她不敢看自己的模样,死又死不成,只有一日实在忍受不了自己脏兮兮的模样,便去了溪水里闭着眼睛把自己洗刷干净了,立起身体仰着脑袋看着身旁霸气凛然宛如神话里出来一般漂亮威风的神龙,倒是揉揉眼睛心里笑了一声,这下真成祖龙了。
董慈也不理他,自己在树下捡了颗熟透的红枣抱着啃了起来,坐在高高的石台上,看着远处变幻莫测的云层,群峦叠翠的山脉,深吸了口气,心说她这本来就是捡来的命,能活着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不过皮囊一件,莫要太在意了。
董慈自己呆呆坐了一会儿,回头见那条巨龙正不远不近的看着她,心里莫名一痛,静静站了一会儿,这才折了些柳枝,下了石台在草丛里咬断些芦苇,聚成一堆捆绑起来,做成了一把柔软的毛刷,拖着往溪水跑了几步,见赵政还立在后头,便停下朝他招了招爪子,唤道,“阿政,快过来!”
她还认他。
赵政心尖发疼,又甜又疼汹涌澎湃的冲上喉间,强压住想龙啸出声的冲动,跟着她入了溪流盘踞了下来,任由她哼哧哼哧的挠痒痒一样沾水刷在他身上,他们是相爱的恋人,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自是要不离不弃。
董慈想通了便是想通了。
其实陛下墨青色的鳞片漂亮得很,锋利,颜色纯正,犹如墨青色的美玉一般,泛着震慑人心又美丽的光泽,董慈伸出爪子轻抚了一下,吱吱吱了几句。
赵政也能听得懂她说话,便也低低回了一句,“阿慈也很漂亮,我很喜欢,阿慈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赵政喜欢的样子。”
董慈有点想哭,吸了吸鼻子跳到旁边的石阶上,啊了一声示意赵政张开口,乐道,“唉,我现在这么丑,阿政你就算肚子饿了也不会愿意吃我的。”
赵政并不说话,他见过董慈拿小刷子给自己刷牙,自是知道她想给自己刷,便依言张开了口,他和董慈以露水为生便可,他哪里会吃她。
董慈扒拉着他的牙,耳朵听得四周一点动物的声响也无,一边给他刷着并不存在的污垢,一边好奇问,“阿政,其它动物能看见我们么?”
赵政唔了一声,看溪水里的倒影便可知,他心里想着看不见的时候自是可以隐藏身形,现在溪水里有倒影,方圆三十里之内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自是能看到感知到的。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四海之内哪里都去得得,赵政看向石阶上正认真给他刷牙的董慈,往后退了一些,含着溪水漱过口,这才拱了拱她道,“阿慈,上来我背上,你会喜欢的。”
龙能腾龙入天,天上海里没有它不能去的地方。
董慈忙摇头制止他,“阿政莫要轻狂,这里是骊山的话离咸阳城很近,被人发现你就不好了,人们虽然敬畏龙神,但总有些变态在着,万一被人看见就不好了,危险,咱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过日子罢。”
她当真是一副老鼠脾气,赵政笑了一声,又忍不住碰了碰她,说起来当日若不是他非得要画她的画想要一份两人的新婚之礼,再上面绘出仓鼠的轮廓,画了其他的,她可能就不会伤心这么久了。
赵政捞了董慈搁在自己的背上,让她坐去他头顶,董慈知道他素来周全,索性不管了,有些兴奋的在他背上趴了下来,迎着风大声问他,“阿政,我可以揪着你的鬓毛么?会不会疼?
她那点力道哪里会疼,赵政长啸了一声,直入九天,“抓好了,阿慈!”
这就跟做梦一样,董慈先是啊啊啊啊的尖叫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兴奋的嗷嗷嗷熬声,苍海沧田,良田美景山峦叠翠匆匆从眼下掠过,九天之上云雾缭绕如坠仙境,董慈兴奋得疯了,恣意畅快,遨游四海,她从未想过她还有这一天,真是太好了!
赵政见她舒悦开怀,便也舒畅不已,游龙过海,载着她领略这四海风光,与日月同辉,比肩而立。
日出朝阳灼灼,日落红霞万丈,山高茂林,曲水流觞,她爱这人间盛景,他便载着她一样一样看过来。
董慈日子过得如做梦一般,畅快极了,美得不真实。
天都黑彻底了两人才回的骊山,董慈听说他们能隐身兴奋不已,自己试了几下,高兴成了话痨,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赵政一边耐心的回答她,一边想那些路过咸阳他听见的‘谣言’。
他想回去一下,但不放心将董慈放在这里,便朝她道,“阿慈,你想回去看看闪闪么?”
董慈自然是想孩子们,可以隐身这一点简直就让他们上天入地无所顾忌,董慈听他这么说,便嗯嗯的点头,兴奋不已。
两人当夜便去了咸阳宫。
扶苏身着一身皇帝正服,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正心意阑珊的晃着手里的酒樽,目光看着暗黑的夜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董慈只一看便鼻尖酸涩了,不过半月的光景,扶苏便消瘦清减了许多,原先陌上如玉公子此刻看起来暗沉落寞,董慈心说了声抱歉,她肯定是吓着他们了。
赵政远远看见秦皇头顶的横簪,目光一凝,心里压抑克制的怒火翻腾起来,周围鸟兽四散,赵政将董慈圈起来,隐去身形将董慈送于瑶玉宫,低声道,“阿慈,你呆在这里别乱跑,我去转转就回。”
闪闪是女孩子,她的寝宫自是不方便进,董慈嗯嗯点头,自己跑进了宫,赵政等她进去了,转身回了庭院里。
赵政没了顾及,冲天的怒火一时难以压制,当场便在庭院里现出身形来,摆尾一爪便将扶苏头顶的横簪卷了过来,这是董慈的东西,他乃秦国新皇,有的是吃用,为何非得要这一支!
院子里跟着的暗卫现出身形来,与尖叫不止的宫人仆人一起,脸上都是惊惧骇然之色,暗卫是不错,但不是赵政的对手,须臾间全都被卷裹起来摔在了院墙上,绝无生还的可能,赵政龙目里怒意翻滚,低啸着凑近扶苏,飞鸟走兽,寒风肆虐,赵政心里暴虐震怒,竟是有将此等忤逆子一并杀死的冲动,好歹是记着江山社稷,留他一条性命,只一摆尾将他摔出去,还留有半条命在!
他将江山传于他,万没想过他会不让董慈与他合葬,念在他有悔过的份上,暂且便饶过他一命,赵政压着心里的暴虐,俯视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已满脸都是震惊之色的秦皇,周身的威压尽释,压得赵扶苏脸色惨白,再不想多看他一眼,腾空而起,往瑶玉宫去了,载着董慈回了骊山,听她与他不住絮絮叨叨,翻滚的怒气也渐渐平息下来。
庭院里断壁残垣变成了一片废墟,扶苏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摸去唇边的血色,摸了摸头顶便知道自己丢了簪子,他也顾不得身体受的伤,见兴平急匆匆从外院赶紧来,环顾了一周吩咐道,“清点好人,一个不留。”
兴平骇然,呆愣半响才应了一声,过来扶他问是不是请太医,扶苏摆手,闷咳了一声吩咐道,“劳烦老叔仔细查清楚,一个时辰以内在这宫里的,一个也不留。”
扶苏脸色发白,眼里又隐隐有火光跳动,明亮之极。
扶苏伸手摸了摸头顶,他有些大胆的猜测,因为这条龙的模样他再熟悉不过了。
扶苏回了寝宫,从暗隔里拿出一卷绢布来。
赵政拆了线,心跳也越来越快,展开后见上面空无一物,只余留右下角两枚印章,心里震惊骇然之余,又忍不住咳笑了起来。
母后来历非凡,那等离奇古怪的事都能发生,又何况是死而复生。
竟然是活着,扶苏微微闭了闭眼压住心里澎湃的喜悦,唇角的笑压不住的冒出来,方才的是父皇罢。
只有父皇才这般连用一用母亲的簪子都不行,特意回来教训他,十之八[九是因为他不许帝后合葬的事。
苍龙入天,当真是威风凛凛。
扶苏猛地往门边走了几步,又停住。
父皇专门来教训他,定然是不会带着母后一起来了。
扶苏又在地上坐下来,指尖抚过画布的空白处,想着母亲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由便笑出了声,牵动伤口又停了下来,微微蹙眉,母亲那么一小只,不带在身边万一出事怎么办。
扶苏又想父皇定是安排妥当了,便又摇摇头,看着那枚小小的印章,心说龙存千万年长生不老,仓鼠寿命却极短,也不知他能不能帮帮她。
扶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描摹了几次,将母亲的画像画在了原先龙尾的位置,又将画轴收了起来,外面已是天明,兴平催他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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