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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要了自己孙儿的性命,端看明日朝堂上,是侄儿重要,还是孙女重要!”
……
圣功三年,对大周王朝来说,是波折多舛、风云诡谲的一年。
传国玉玺现世,必将在史册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随后女帝透露要传位给侄子的想法,立马掀起朝堂波澜。紧接着,女帝孙辈中的二人接连遭难,一时风声鹤唳。
而在这风声最紧的当口,某日夜间突然有人将一份匿名书信分发至数位朝廷肱骨之臣手中,矛头直指女帝曾经透露过有意立储的侄子淳于敬敏,称其杀害宇文忻,并将所有人证物证一一列出,有根有据。
这样的匿名信,徐行俨不太小心地截下了一封。
书房中他将信封递给褚先生,褚先生拆开看后,捋着胡须摇头笑道:“这位幕后之人当真心思机敏灵巧又艺高胆大,竟然敢挑这样的时候动手脚,如今女帝正大怒,恐怕玄影卫已经尽出,不知此人是如何躲过如此多的眼线,将此物送上各位大臣的桌案。”褚先生拧眉,“但这宇文忻确实并非淳于敬敏所害,此人这般作为……看着似乎……”
“他意图恐不在此,这人证中有两人却是和玉阳有些干系的。”
褚先生与徐行俨对视一眼,呵呵一笑,“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找出汾阳王之死为假,引出郡主之死才为真,此人当真是……”
徐行俨接过信封,盯着上面的内容沉默了片刻,信是用最常见的簪花小楷书写得密密麻麻,字迹规范又普通,根本无法辨出是何人所为。“只怕此人自作聪明,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最后却要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示意褚先生靠近了,吩咐一句。
褚先生眼睛一亮,对着他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去。只是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说了句,“褚某与那位先生相约的时间是明晚,成与不成,到时便知。”
徐行俨默了片刻,说:“会成的。”
等褚先生离开,徐行俨在书房中坐到天黑。
这几日谢瑶一直有些情绪,她大约自觉隐藏得很好,但他依旧觉察出了。
只是如今,并不是向她坦白的时候。
……
宇文恪送的信是挑了人的,不送小角色,不送敌对之人。
拥护宇文氏皇族又兼正直无私的大理寺副卿张正必不可少,礼部尚书谢京华、御史大夫宋瑞等对淳于氏一族深恶痛绝之人也不能漏,还有尚书右仆射江律,虽说一直拥护女帝,是位纯臣,但自从女帝透露过要传位侄子的念头之后,反对之声最高。
而那封信还当真起了作用。
次日朝堂之上,御史宋瑞率先发难,列出淳于敬敏的数项罪名,条条诛心,虽将戕害皇室子嗣一条放在最末一位,却十分详尽。
就算宋瑞再能干,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列出这么多条条框框还说得头头是道,唯一可解释的便是,弹劾淳于敬敏之事已经放在他心中许久,如今便准备趁着这个契机将其拉下马。
而张正则紧跟其后,列出宇文忻如何被谋害,何人下毒,证人为何等等。
明白其中关节之人一脸莫测,而不明所以之人一脸震惊。
淳于敬敏当场面如菜色,浑身如筛糠,扑通一声跪下大呼冤枉。
而女帝到底心中作何感想,旁人不知,只知道这位倒霉的侄子被他的姑姑当着众臣之面严厉斥责,并让其闭门待审。等刑部与大理寺同查,看他到底是被冤枉的,还是当真有谋害皇嗣之心。
而这一查之下,竟然揭露出一个更大的黑幕,宇文忻是否是淳于敬敏所杀还不确定,玉阳郡主被害之事,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淳于敬敏被从府里捉出那日,他浑身横肉哆嗦,却依旧称要面见陛下。
那日是宇文恪领的圣意,淳于敬敏府外,他坠在地上不肯走,高呼冤枉,跟来办差的衙役一时也没有办法,毕竟二三百斤还会动的肥肉也不是随便来俩人便能挑得动的。
但见到宇文恪的一瞬,淳于敬敏却瞬间如同飞箭一般朝他冲了过去。
宇文恪一身白色锦袍,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手下败将的狼狈窝囊,地被身后护卫按倒在地。
淳于敬敏鼻子里哼哧着喘气,嘴巴也不歇着,对宇文恪大声嚷嚷咒骂,说他狼子野心背后坑他,说杀死玉阳都是宇文恪出的主意,原来自己一直被人当枪使了。
宇文恪漫步走到淳于敬敏跟前,蹲下身子用手中折扇挑着他肥乎乎的下巴,低声笑道:“你倒现在才明白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人蠢也是福气,不用太过操心。”他讥讽一笑,继续道,“既然你已经要死了,今日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你当真以为陛下是生了要将你立为储君的念头吗?呵呵……她其实不过是在用迂回之术。先将你推到众人跟前,拥护宇文氏之人自然极力反对。随后她再弄死自己的几个孙子,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众人还反对淳于氏之人继位,陛下不就理所应当地将玉阳推出了吗?她确实是打的好算盘,只可惜,出了你这个搅屎棍……”
淳于敬敏双眼赤红,伏在地上仰头看他,嘶声喊道,“宇文恪,你才是凶手,是你骗出手的!你特娘的王八蛋——”
宇文恪脸色略淡,对旁边之人吩咐,“这人这么聒噪,还不堵了?”
一旁随侍忙将淳于敬敏的嘴巴用绢布堵上,又来两个身强力壮的衙役,一起将淳于敬敏拖走。
宇文恪看着那人逐渐远去,嗤笑一声,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了句,“这般蠢猪还想做皇储?也是笑掉大牙了……不过无碍,要不了多久……不会太久……”
三日之后,淳于敬敏在刑部大牢中死于忧惧。刑部尚书报至女帝处时,她正躺在榻上让赵明福给轻柔额侧。
不过数日,女帝仿佛一下子便苍老许多,今日甚至断了两年来一直没停过的朝议。
女帝听到禀报之后,眼皮也不抬,道:“也不必给他收尸了,等他家人领吧。”
……
十一月二十四日,洛阳刚下过一场雪。
傍晚,一匹黑马喘着粗气负着一人从城东顺福门冲进城中,马背上那人伏在马身上紧紧抱住马脖子,一身衣衫褴褛,乌黑血迹黏在身上。黑马嘴角已经含了白沫,也不避人,一路狂奔,掀翻不少路人,直奔宫城方向。
路人惊魂未定地从雪地上爬起来,正准备张嘴开骂,却突然瞧见刚才被马蹄踏过留有污渍的地面上多了一团东西,他凑近了细看,顿时魂飞魄散,那哪是什么东西不东西的,分明是一个人的断脚!
断处血液早已凝固干涸,只有一小段血液新鲜,恐怕是脚被人砍了之后将断未断,一路颠簸之下,方才终于从腿上掉了下来。也不知那人是有怎样的毅力,才能在这般状况下仍旧骑马狂奔。
一旁有人眼看路中间那人一下子坐在地上,不明所以,纷纷凑近了看,无不惊讶。
有老丈搠着手中拐杖,弓背哑声说:“这日子恐怕又要不太平咯……”
那匹马冲到宫城之前,守宫侍卫立马持长戟拦住质问。
马背上之人勉强抬头,一张脸上满是血污,加上乱发遮挡,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黑马原地踱步,他一动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从马背上滚落,重重摔在地上。
守卫眼看不对,立马上前查看。
重伤之人就着扶持微抬起上半身,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和一封沾满鲜血的求援信,气息微弱,嗓音嘶哑,“突勒撕毁盟约,突勒王子赫连叶突率二十万大军南下……我方不备,已被连下四镇……兄弟们、死伤无数!”
这人已经到了极限,说着话,嘴里的血不停地往外涌出,却突然一把抓住扶住他那人的衣袖,染血的手指紧绷,双目圆瞪,“还请陛下……速派援军!”一句话说完,终于咽了气。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以及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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