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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眉而笑,负手站在道旁。
待巫娆的马车走近之后,车夫自然而然地退到一边,是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只匆匆过了一眼,马车门打开,巫娆一袭紫萝华裳,从里头探出半个身子,满载着的笑意在瞥见玄裳男装、且肌肤如雪的巫蘅时,那清澈得意的笑容僵凝在了唇角。
“巫蘅?”她花容失色,捂着唇惊诧大呼。
眼前的巫蘅,五官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只是卸开了什么,她把自己从里到外地释放开来,肤光如玉,黑白分明的眼似笑非笑,飘然摇曳的玄袍,足蹬木屐,眉梢迤逦,远望着便真似一个稚幼俊俏的小郎君。
巫蘅自己知道,前世如若不是长期用野鹤先生的药粉,毒入肌骨,摧毁了容颜,她未必能输给巫娆。
她淡淡而笑:“阿姊来此作甚?”
“巫蘅!”巫娆咬着唇,此刻真是气恨交加,巫蘅怎么会是这副模样,怎么可能?
“你如此着裳,这是要见谁?”巫娆想到那日她偷窥自己好事,又捅给自己父亲,便觉得巫蘅定然是对她的桓郎有所觊觎,才对她心生妒恨,今日不定便是出门勾引谁去的。
毕竟,借着男人身份,和那群郎君们打起交道来才更容易些。
但是巫蘅分明是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她年纪小小,竟然使这种法子,不说欺骗,也实在太耸人听闻了些!
巫蘅挑着唇,有心道:“当然是阿蘅的檀郎。”见巫娆脸色一白,她又笑道,“他喜阿蘅作男子打扮。”
“你别忘了,”巫娆咬咬牙,眼里挤出怨毒之色,“你这宅子是我巫家给你的,我只要问我父亲说上一句,你不贞不洁,败坏巫氏门风,他定不容你!”
“噢。”巫蘅直了直脊背,她心知巫娆也不过就这三板斧了,不过真要让她问巫靖告了状,的确与自己名声有损,巫靖若是不在意,任由她自生自灭也好了,怕只怕他捱不过这母女二人的“忠谏”,对自己横加发落,她脚跟不稳,在建康无处可去。
原本今日见了谢郎,也许她有这个机会与他攀谈,说不定能借他的势力暂为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尽管这要求无耻,但也并非不可能、不可为之事。
真正令巫蘅心中惴惴的,不是巫靖对她如何,而是自己能否说动谢泓。
她此刻不愿答巫娆的话,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暂时不与她说绝了断了往来。
“阿姊,阿蘅自己知道不对的,”她叹息了一声,模样无奈而颓丧,“但是阿姊心念着桓七郎,当真说舍便舍了么?”
这番话让巫娆心中一动。
她阿爹焉能不知自己心思,对她不知旁敲侧击了多少回,族中的各位叔伯,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定然在讥笑她不自量力,可是,她不能忘记桓瑾之!
她怔怔地张了张口,巫蘅却已经跳上了柳叟的马车,驾车而去。
巫娆回过神来,才觉中计,暗恨地咬碎一口银牙,“你,现在别管我,跟着巫蘅去!她今日见了谁,说什么做什么,通通回来报与我!”
“是。”赶车的车夫从蓬盖下钻出来,黝黑的皮肤,咧开一口雪白的牙。模样虽看着黑傻,但眉心骨里,却透着一股狠、一股蛮戾的气息。
巫蘅的住宅离曲逸楼相去甚远,她自知已经迟了一刻,心怕他不等自己,急得鼻尖冒汗。
繁华在一阁之间岑寂下来。
白衣风流的少年,眼眸清雅如墨,但却幽深得不辨喜怒,谢同此刻都有些战战兢兢了,生怕自家郎君动了恼意。
谢泓手腕一翻,酒水倾杯而落,泻开满地的水泽,他动唇道:“这天底下,还从未有人,敢叫我多等一刻的。”
仍然不辨喜怒,声音淡淡的,像七弦之音长短韵致相合。
但谢同真的畏惧了。
自家郎君平素是静如秋水,一旦发起怒来,比谁都更痴枉三分。但是他已经许久没动过怒了,上次是两年前,但谢同还有点后怕。
谢泓却勾了勾唇,广袖拂开,风度优雅地倚栏问道:“让你查的人,查清了?”
这件事谢同是自问办得不错的,他心下一松,揩拭去脑门的汗珠,低声道:“查清了。那个赌石的草莽的确是北方秦国……”
“蠢物!”谢泓眉心跳了跳,他打断谢同,对方双眼一瞪,大惊地咬着牙,谢泓盯了他一眼,蓦地无力地扶了扶额,含着无奈道,“你们家郎君让查的是今日要来的那个人。”
按下腰悬佩剑的谢同,一惊,一乍。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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