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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屋子内,一盏微弱的烛光点在床头,忽明忽暗地光映在人脸上。
明晃晃的刀架在郎中的脖子上,他的额头沁出薄汗,查探着女孩的伤势。见她脸色苍白,身体滚烫,而眼珠上翻,呼吸微弱,又用余光瞥了瞥少年的脸色,欲言又止。
说到底也不过是半刻钟前的事情。半刻钟前,他似是听见什么动静,还以为是野猫窜进来的他爬下床,却看到早已闭馆的医馆门敞开着,再去关门时,却听见了稳稳的脚步声。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从黑暗里走出,仔细一看,怀中还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
那时,他只能看见他如同鹰一般锐利的双眸,透着危险的阴蛰之气。
说到底,他不过是这偏远村镇里唯一的小医馆郎中而已,从未想过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到底怎么样?”刀逼近几分,郎中浑身一哆嗦。
“伤势……颇,颇重,可能……”他观摩着少年的神色,吞吞吐吐。
“怎么样才能救她?”默了一下,少年接着问道。
“我……我医术也……小伙子……不如,不如这样,我看你们也并非……贫穷人家,雒阳城离这儿也不过数十里,那汇聚天下名医,药材也甚为丰富,就是随便一街上挂布看诊的也比我们这……这小地方的医馆大夫医术精湛……”郎中话没说完,却看到少年眸色暗淡了下去。
“我马车上有药草,是雒阳城里的大夫开的。”他到门外的马车上取了些药材下来,转过头却看到街头尽头隐隐约约火光,细细一听还能够听见故作轻盈的脚步声以及缓缓的马蹄声。
细细一想,进了医馆将门紧紧掩上,转过头对郎中说:“你们镇上有夜巡的官兵?”
郎中摇摇头:“往日里是没有了,大约是几日前吧,也不知怎的,似是多了很多官爷,听说,还是雒阳城里的官爷……”
他将草药交给郎中,查探了一下女孩的伤势,在窗布上割破了个小洞,望着外面的人。虽说打扮简朴,但行走步伐沉稳有素,气韵非凡,必定是官兵没错。
猛然,他瞳孔放大。
为首的那个人颇为眼熟,仔细一看,竟是大将军窦宪府中一位门客。
这是为何,窦家的兵马不是应该调回封底预备佣兵而反,为何会出现在雒阳城不过数十里开外的荒芜村落中?
“呀!”身后郎中被那一味味名贵的药草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赶紧拿出小炉子,预备熬上一碗吊命的汤药。
然后新起的火光却似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敲门声陡然而起。
少年眸色一变,望着门,眉头蹙起。
-
雒阳城。阴府。
阴家长子阴慎崇与另一位戴着斗篷不见其貌的男子正坐于案前,男子身边的侍从态度温和地说道:“我们大人便是这个意思,究竟如何,还是要阴公子自己思量着。”
“如今,耿家同窦家伙同一气,马家岌岌可危,而邓家死了邓钏,也是一盘散沙蛇鼠乱窜。我们阴家手握重兵,虽不足以同窦家抗衡,但想要改变这僵持的格局,也并不是不可能。”阴慎崇嘴角微微勾起,“但家父的训诫是,观棋不语,以静制动。”
“着实也是有道理的。只是,这究竟是以静制动,还是坐以待毙,令堂可是想清楚了?”男子卿然一笑,“我未曾偏颇,不过是给你们阴家,指了一条明路。”
阴慎崇笑意缓缓凝住。
“总是精准地审时度势,却也总是会惧怕性差踏错的一日。难道不羡慕如今的窦家吗?他们当年难道是依靠着不断地依附胜者而雄踞朝堂吗?若有契机呼风唤雨,又何必随风飘逐?”男子的声音清朗如风,徐徐入耳,却字字珠玑。
“可是,万一……”阴慎崇眸色动摇着,似是想了想什么,又缓缓摇头。
“没有那种万一。”男子起身,离开之前回过头,淡淡地说:“只要没有那个孩子,事情就会那样发展,但愿你们如愿以偿的那一日,能够念着今日指路之恩,,顾着几分恩情于我,那便是最好了。”
男人消失在夜幕中。
阴慎柔从屏障后缓缓走出,走到阴慎崇面前,缓缓道:“哥哥。”
“柔儿。”阴慎崇眼眸里挣扎犹豫的光一览无遗,“你是我的亲妹妹,你说吧,我们究竟该不该……”
“那个人只是想要利用我们的手杀了窦家的那个女孩。”阴慎柔微微扬起下巴,傲然的双眸中光芒烁然,“他如今的兵马镇压着窦五侯爷的府邸,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搜寻那个孩子,所以,想要把我们当做他的刀,刺到雒阳城外去。”
“那么……”阴慎崇踌躇道,“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不,哥哥。”阴慎柔猛然抬眸,紧紧地盯着他的眸子,“杀了她吧。”
“柔儿,你可想好了,如今太后和陛下都在疯了一样找那个孩子,如果我们把她……”阴慎崇摇摇头,“不行,万一真被发现了是我们干的……”
“你难道想说,因为我们杀了她,太后和陛下两方无论哪一方都会置我们于死地吗?”阴慎柔蓦然一笑,“不是哦哥哥。只要她一死,形势便完全变了,窦家和陛下必然再无法共存,而我们家,便是他们两方拼死也要拉拢的对象。”
阴慎崇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杀伐决断,他总是比这妹妹要优柔寡断些许。
“这也许真的是我们阴家唯一的机会。哥哥,赌一把吧。”阴慎柔伸出手,理了理阴慎崇的衣物,“我能感觉到,这是我成为皇后,唯一的机会。”
-
窦归荑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一片濡湿,而喉咙如同吞下了一块火红的碳一般灼烧疼痛。
试着移动了一下四肢,剧痛如同闪电刺入五脏六腑。
鼻腔内满是腥气。
好像,快要死了。
床榻旁,昏昏欲睡的郎中猛然清醒,看着她醒了如释重负,念叨着:“哎哟我这老命,总算是保住了……哎哟喂……”
她张开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你想问那个人吗?你烧退后他便有事出门一趟了。”想起临走前那一句威胁,至今他还冷汗涔涔,不过她既然醒了,想来自己也不用“垫棺材底”了。
咚咚。
猛然响起敲门声。
郎中端着烛火去开门,隐隐约约,窦归荑听到了“缉拿”“逃犯”之类的字眼。想来,竟然是半夜巡查的官兵,窦归荑的心不知为何一紧。
难道是雒阳城里出来,追查她和君骘的人?
她听到郎中乐呵呵地说:“什么逃犯呀,官爷,里头是我侄女,这两日扭了脚这才熬了些药。”
再对谈了几句,那官兵也就离开了。
郎中却站在门那里迟迟不动,似是在深思着什么。
窦归荑若有所觉,猛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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