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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直跟声名狼藉的圣女望月同行,恐怕才更吃惊。
杨清醒过来后,云莹就自去照应他们的晚膳了。他坐在原处打坐一会儿,恢复了些真气,有了精神,才去寻望月。望月只是不过来看他,却并没有离开他们。云莹在忙着照顾他,望月就接管了阿瞳,带着阿瞳去溪边捉鱼了。
走了不到一刻,杨清站在半人高的灌木后,看到了暮色深深重,白衣少女与粗布女童并肩坐在一起,溪流在她们脚下流淌。两人在低声说话,从杨清的方向,看到少女很是耐心和气,眉眼弯弯,精神很是不错。
她扮起正道弟子,倒是像的很。
杨清心想,她对小孩子,居然会很有耐心。以前住张伯家的时候,可并没有见到望月对阿瞳上过心。一直是杨清陪阿瞳说话,望月只看杨清,不看别的。
他是多么不了解啊。
杨清心中微涩,思索一会儿,先是走开了。
望月仍和阿瞳坐在溪边。她懒散而坐,阿瞳则照她的说法,双手伸到冰凉的水里捞鱼。
阿瞳抱怨,“杨姐姐,你就坐一边,不帮帮我吗?”
“我帮你了啊。我告诉你捞鱼的技巧了嘛。”
“……这也算帮忙啊?!云姐姐让你照顾我的!”
“大言不惭,我一个弱女子,怎么照顾你?没听说过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姑娘家吗?”
“……可我也是女的啊。”
“你才多大,算不上姑娘。该被照顾的,只有我一个人。快捞鱼!没有鱼吃,我就揍你啊。”
“……”
好奇葩的逻辑,偏偏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听到旁边一声轻笑声,低凉,清润,望月身子酥麻了半天。
这声音……
她一扭头,一金绿色的小虫飞向她眼中,望月不由“啊”一声。
她看到杨清的面孔。
“你……”她才吐出一个字,又一只金色的虫子扑着翅膀,飞了出来。一瞬间明亮,一瞬间消失。
望月看到,那虫子是从他袖中飞出的。
“扬……”她再次要张口。
数十个金色虫子飞向她,萤火微光,扑面而来,金光点点,绚烂美好。
“萤火虫!”阿瞳惊喜道。
下一刻,青年展开袖子,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从他袖中飞了出来,面向少女望月,可面向女孩阿瞳。金色细微的光点,包围着他们,一波又一波,在溪边小风中,飞入他们的眼底。
光辉漫漫,数以千万,在一片幽黑中,在暖暖金光中,望月看向杨清。
他的周身,也被点微萤火虫照耀。
发着光。
发着柔和的光。
惊艳得无以复加。
他温温和和,看着望月,“去玩吧。”
望月都忘了跟他的别扭:“啊?”玩什么?
杨清:“说的不是你。”
“……谢谢杨哥哥!”一旁的阿瞳终于反应过来,欢呼了一声,就追着萤火虫跑了。
那群萤火虫,从杨清袖间飞出,包围着他们,在一阵风中,又向天边飞去,形成一道金色银河。小小的阿瞳,就追着那银河走了。
望月视线,不由跟着萤火虫。
杨清在她旁边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样说你。”
“……”他道歉的这么快,让她一点快感都没有,半天,她才“哼”一声,转开了脸。
杨清心笑,也就是路萱萱现在无碍,他才能重新跟望月说上话。要是路萱萱当着他的面出事,他真没办法……不过他自是不会触望月的眉头,也不再提那事。只顺着她的目光看那萤火虫,“阿瞳带火堂主找到了我们,虽是因她爷爷被胁迫,到底算背叛了我们。云莹不在意,没想到你也不在意。”
望月:“……”
她其实不想跟杨清说话,她还想斩钉截铁地跟杨清发火。但是他温温柔柔的,声音玉石一样好听,脸也那么好看,她回头看他一眼,就不生气了。
……再说,她本来也心虚。
不管是对路萱萱的事,还是对明阳的事。
她急于走,除了跟杨清吵架外,还怕杨清醒来,问她和明阳的事。那简直是另一桩更严重的争吵!可是,杨清居然没问哎。问的,居然是无关紧要的阿瞳的事。
杨清五感太强,能听到,少女轻轻地松了口气。
他低头忍笑。
望月说,“我其实对背叛,没有太大感觉。大概是我经历的太多了吧。再说,阿瞳,让我想到小时候的我。她跟那时候的我,可真像。”
“小时候的你?”杨清善于抓住重点,“善良,无邪,干净?”
“……对啊,”望月迟疑着组织语言,“那时候,我舅舅比较忙,不在家,顾不上我,把我托付给别人照顾……那家人,却对我一点都不好。把我和另一个小孩子关在一起,天天呆在一团黑暗中。像软禁一样。非打即骂,各种羞辱。还要跟一群孩子抢饭,稍微犹豫下,就是饿几天的命。一开始我就跟现在的阿瞳一样,什么都不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像阿瞳被明阳胁迫一样,我也被胁迫做很多我不愿意的事……”
她的话,听在杨清耳中,翻译过来的,就是——
我小时候,魔教出了意外,把我关了起来。虽然我有圣女的头号在,但没人在意。抚养我的父母或长辈,死了或者走了,只能把我一个人留下。我在那里过得并不好,受尽各种委屈。我也善良过,也无邪过,在我满手染上鲜血前,我也挣扎过。但是魔教那样的地方,我软弱一点,就活不下来了。谁又不想活下去呢?我日日想要出去,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站在最高处。
杨清沉默着,听望月磕磕绊绊,跟他说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很多事,望月怕他察觉她的身份,说的很含糊。杨清却能自动翻译过来,想着她在魔教,曾经受过什么样的苦——
望月出生,便是在魔教。
她自出生,就有圣女的名号。日后,也是辅佐教主的。无例外,她与教主青梅竹马长大,两人也是有婚约的。
映星望月。
那时她与原映星出生,从一开始,名字就注定了他们的纠缠。
却是出了意外。
老教主走了,新的教主篡位,望月与原映星尚在襁褓时,就被关了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在一片暗无天日中,与一群孩子们抢食,努力地想活下去。
那时真正称得上相依为命。所有孩子都欺负他们,魔教中长大的孩子,就没有天真善良的。
弱肉强食,家常便饭。再加上那时教主时不时给望月和原映星加餐,若非原映星护着她,她早就死了。
那样的日子,长达十几年。
孩子一天天长大,心性一天天成熟。明白的越多,便越是想爬的高。
原映星想拿回曾经属于他的教主之位,望月自然是跟她站一起的。他性格阴晴不定,天赋又高,有这么个人护着,前路虽是泥泞,却到底走了下去。
虽然日后两人情谊产生裂痕,近乎割袍断义的地步。但少年时的相依为命,望月却是一直记得的。
原映星少年时护她,帮她,拉着她。他保护她不挨打,抢食两人一起分,他还教她学武,手把手地教。
在黑屋子里,拉着她的手,摸索着教她。她天赋没有他好,没有他那般举一反三的能力,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一眼别人的招式,就能推演出心法来。可正是他的帮助,望月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就冲原映星少年时待她的好,即使日后,他因为姚芙,数次与她冲撞,又是独孤一掷,又是叛教。望月也不会怪他。
他们只会越走越远,但望月永远恨不起他的。
溪水边,听着少女寥寥说起少时的事情,杨清面有异色:他听了出来,在望月少时的黑暗生涯中,似乎有一个人一直陪着她?
虽然她没细说,但杨清确实能听出来。
那个人……是原映星吧?
杨清垂下了眼,静静听着。
听望月托着腮帮叹息,“这个月底,就是我的生辰呢。以前每年生辰,还有人送我礼物,现在却没有了。人一长大,果然好麻烦。”
她边说,眼睛边往旁边瞥。
一眼又一眼的。
杨清“……”了一下,笑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望月几乎忍不住说“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无所谓啊”,但她控制住了,咳一声,认真道,“五月十五。”
杨清点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望月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不由忐忑:他有没有听懂她的暗示啊?
“杨清,我们算和好了吗?”望月疑惑问。
杨清想了下,道,“有许多地方,我做的不够好,没有顾忌到你,是我的错。我们以后找时间,可以讨论下。现在,我不太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望月始终对他心中有埋怨,当然她有不对的地方,但望月脸皮厚,素来觉得自己最对。杨清脾气好,他一认错,她就巴不得把错都推给他,让他一个人去烦恼好了。而望月自己则恼道,“总之你就是不信任我罢了。”
“并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提火堂主的事?”少女追问,“你那时拦着我,不让我见我火堂主,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不相信我,觉得我这般心狠手辣,遇到火堂主,肯定里应外合,把你和云莹都留下来,杀了你们。你肯定这样想,才死活不让我见人!”
杨清窒一下,半晌后,说,“你这样想?”
“嗯!”
他眼睫颤了颤,好一会儿,幽黑的眸子抬起,才说,“为什么不想,我是觉得你更适合跟他在一起,怕你就此离开,跟他走了呢?”
“……!”望月眼瞳瞠大,呆呆看着他秀雅的面容。
他他他他是在跟自己告白吗?!
杨清见她反应这样有趣,轻笑一声,伸手拂开沾到她唇角的发丝,温声,“你好好想一想。”
起身走了。
好好想一想?
望月疑惑:她要好好想一想什么?
心跳难以克制,美人却越走越远,少女眼巴巴望着,心痒难以自控。那被她强行压下去几天的酥-软,再次跳了出来,烧得她全身颤抖,眸子湿润,咬住下唇。
杨清没走几步,后面传来少女的声音,“杨清,你站住——”
他还没有站稳,一个温热的身体,就从后扑上来,从后搂住了他的腰。
杨清身子僵了一僵,无奈。
少女声音甜甜的,“杨清,尊贵的你,能让我抱一抱吗?”
“……”青年一声笑,拿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尊贵的我不能让你抱一抱。”
“……”望月无语,手被他从腰上拿开。
他转过了身,看向她。
杨清一笑,唇边酒窝就露出来了,眼睛里藏着星星,好看极了。他说,“但我可以抱抱你啊。”
望月扑入他怀里,被他接个满怀。
满满的欣喜,粉红色包围,难以描述那种美妙的感觉。
杨清向她走了一步!他很含蓄地接受她的追慕了!虽然没表示他也喜欢她,可他开了口,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了好么!
接下来一整天,望月都沉浸在这种醉醺醺的欢喜中。时而一个人抱着腮帮傻乐。杨清几次要跟她说话,都被她无视了过去。
杨清:……姑娘你有时间开心,能关注一下让你开心的对象我吗?
阿瞳问云莹,“她疯了吗?”
云莹:“……”
云莹觉得,自己被师叔和杨姑娘之间的粉红色,给闪的眼睛都快瞎了。心中暗下决定,赶紧找到路师姐的线索,赶紧离开,不能妨碍那两人!
却是望月的欣喜没撑多长时间。
当晚野营,望月主动说去打水,她才蹲在水边一会儿,感觉到四周过静。警惕一回头,看到黑衣青年沉默地站在她身后。
望月:“……小四儿,你吓死我了。”
明阳说,“真的是您啊。”
望月点头,正要继续说话,明阳忽拉住她,将她护到身后,警惕地看前方。望月看去,见到白衣青年。
青年目光温润地看着他们。
望月:“……”
明阳:“……”
杨清平静道,“我出来看看,你怎么跟火堂主在一起呢?”
望月:“……”得想个借口。
杨清轻笑道,“该不会火堂主就是你那位好了不起的舅舅吧?”
“……!”灵光一闪。
对啊,舅舅!
她都忘了她还杜撰了个神通广大的舅舅呢!
杨清真是好人!
怕她找不出借口,把借口都送给她了呢!
望月正要开口应下,对上杨清似笑非笑的眼神,顿住——几日相处,她也算对杨清的蔫坏有点了解了。他要是真送她借口,不会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在等着她出丑一样。
啊……是了,若是她的舅舅,怎么能一开始跟她喊打喊杀的……
望月回头,看眼一脸沉默、实则茫然的明阳。郑重其事地把人拉过来,介绍给杨清,“杨清,其实,这位是……是我的情郎。”
杨清眸子一跳:“……”
万万没想到她想了半天,给出这么个答案来。
让他眼底的笑都有些僵了。
虽然望月立即讨好补充,“我以前的情郎!以前的!”
杨清:“……”
他想:我该说点什么呢?
正常的人,这种时候,是该生气,还是嫉妒,还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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