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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不管怎么使劲,还是就那么挂在杜浒胳膊上。
杜浒低声道:“别怕,别怕。”把她脚放地上,一手揽着她后背,一手解下自己外套,摸索着,把她胡乱包起来,又解下一件袄子,又包了一层。总算不滴水了,直接把她抱回屋去,也来不及点灯,铺好被子枕头,把她放在炕上。那炕已经烧得热热的。奉书全身暖烘烘的,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死,小声哭了两声,就又昏睡过去了。
直到半夜才醒过来。轻轻动一动身子,只觉得已经给盖上了厚厚的被子。左手手腕有点异样的感觉,伸右手一摸,已经被一层一层地裹成粽子,伤口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绷带里渗出药香气。
这才记起来洗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虽然记忆是混乱的,但已经足以让她全身腾的一下烧起来。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一连串地安慰自己:“师父就和爹爹是一样的。小时候爹爹还给我洗过澡呢。昨天……昨天要是爹爹在,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来……”
想到父亲,就又想到母亲,自己似乎就又变成了那个被疼爱的小宝贝,“再说,我还是小孩子呢,让人看一看也没什么的。可不是吗,师父平时没一天不是把我当幼稚的小婴儿,哼……”
想着想着,便放宽了心,反而琢磨着,要是师父被自己吓到了,该怎么安慰他。
院子里的脚步声响个不停。她知道那大约是杜浒在清理血迹和水迹。接着院门轻响,似乎是杜浒出去了。
奉书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头彻底不晕了。她听到门口一阵人声,一骨碌爬起来,朝外一看,不禁喜出望外。杜浒正开门把徐伯和小六哥迎进来。几个邻居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他们两个精神憔悴,却是满脸庆幸。张珪怀疑自己父亲死得蹊跷,把经手他饮食药物的所有大小人员都审查了一番。徐伯和小六也被关了来,审了几场,威胁了几次。但徐伯卖出去的药本来便没有任何问题,从药铺到张府,药箱一路上也封得好好的,全府上下有目共睹,因此便查不出什么,僵在那里。
至于那个送药的“小厮”,若是供出来其实是在药铺暂住的房客,那势必要扯出药铺私自出租房屋的事——这种事在大都虽然是约定俗成,司空见惯,但毕竟是钻律法的空子,往严了说,是逃税。虽然这些事并不归将军府管,但徐伯一介小老百姓,怕事,只道天下官府都是一家,便一直犹豫着没说,一开始只是咬定药是小六送的。
那日来催药的管家倒是见过奉书,但他已经被派出去筹办丧事了。在等他的工夫,这边杜浒连夜拜访了德高望重的街坊邻里,请他们出面,作证这个药铺老板和小厮都是本分的正派人。张珪虽然精细,但毕竟年纪轻轻,骤然失怙,心情低落;又加上初做家主,丧事繁忙,一副副重担压下来,再也不可能调查得面面俱到。听得那些大爷大娘们声情并茂地诉了半天,没奈何,只好把人放了。
杜浒向徐伯他们解释了奉书彻夜不归的缘由,说她去张府送药时,张弘范恰好咽气,全府上下一片混乱,便把她扣在那里,刚刚放回来。
徐伯露出抱歉的神色,笑道:“好孩子,吓坏了吧?唉,他们达官贵人,府上的派头大,规矩严,才不把咱们小老百姓放在眼里……都怪伯伯,偏让你出那趟门。”
奉书脸上滚烫,不敢看他,嗫嚅着道了声谢。
杜浒已经换回他寻常的那身破旧袄裤。奉书闻到他身上隐约的药气,知道他已经自己裹伤敷药,放下心来,却又忍不住愧疚。他是为自己受的伤,本来是应该自己照顾他的。可是呢,他带伤奔波了一夜,自己却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还裹了伤,洗了澡……
她悄悄叫住杜浒,忸怩了半天,小声说:“昨天我、我不是故意要晕的……”
杜浒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冷淡,“知道。”转身便要走,丢下一句话,“昨天我是把灯熄了的。”
什么?奉书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原来没吓到他。放了些心,又追过去问:“那两身带血的衣服呢?”
杜浒答道:“洗不干净,后院挖坑埋了。”
她没话找话,又问:“你今天不去上工,没关系?”
“托人告了病假。我这伤得养上几日。”
她还想再说什么,杜浒打断她:“你也好好养养,今日没有功课,多卧床休息。”
然后转身把她晾在那,进了屋,自顾自地烧水,一连喝了半壶,然后抹了把脸,一头倒在炕上,片刻间就睡熟了。
奉书站在原处,眼睛一酸,几乎要哭鼻子。一会儿觉得自己活该,一会儿又觉得师父故意给自己甩脸子,冷着她。寒风里站了好久,打了两个喷嚏,终于还是撅着嘴,跑到杜浒房间里,把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了,跺一跺脚,自己回房去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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