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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剩余几户岛民相约迁移到数海里外的一座荒岛上,这荒岛缺乏水源,面积又小,暴风雨季时常被海浪淹没,只能做为暂居之所。渔民们想法很单纯,这么多军兵,总不会老呆在海上吧,终有撤走的一天,到时再回家就好。
年初,蒙元包围宋军,进入二月份,宋元两军大战,渔民们根本不敢出海,只能在岛附近捞些小蟹虾米熬野菜度日。直到大战白热化,冲天大火焚烧上千船只,海面尸体物资漂浮数十里,饥馑不堪的渔民们才壮着胆子,划船出海捡漏。
丁老汉也是其中一员,稍有不同的是,他一边捞拾物资一边搜寻幸存者。
“阿爷说,以前永福寺的大和尚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座大庙。”
赵猎哈哈大笑:“没错,七座大庙,比浮屠强。你阿爷、阿姊救了四个人,胜造二十八座大庙。我们得好好谢谢他老人家。”
说话间,前方出现火光,慢慢靠近,一个熟悉声音传来:“丁老丈还有些担心二位,听到大和尚的笑声,这下可放心了。”
猎猎火把下,精瘦青年向二人扬手打招呼:“我叫施扬,虎翼军效用,二位怎么称呼?”
“赵猎。”
“枢密府副都承旨马南淳。”
施扬听得一呆,忙躬身行礼:“小的见过上官。”
效用就是宋军的半职业兵,多具材勇,志愿入伍,不刺字,领饷打仗,跟后世志愿兵类似,比普通军兵有战力。不过再怎样也是大头兵,见到副都承旨这样的高官也只有磕头的份。
施扬只鞠躬没下跪,大概也是因为马南淳这个副都承旨已然掉价的缘故。马南淳也不以为异,他之所以报出官阶,目的和之前对赵猎一样,都是为了收拢可用之人。效用算是精兵,虽然施扬看上去还不如赵猎精壮,不过南兵多如此,或善攀援或习水性,倒不一定非得是步战精勇。
施扬、丁小幺在前引路,赵猎、马南淳踩着高高低低的沙石路,走了大约一炷香工夫,下了个坡,前方灯火若隐若现。
丁小幺黑脸露出开心笑容,向灯火一指:“那就是我家。”
丁家居所带着典型的渔民小屋风格,地基是采礁石和泥筑成,石块中间预留深槽,夯上长短不一、树皮未剥的木板,围成两间小屋。屋顶压着层叠厚实的竹稻,上方还压着一块块石头,多半是为了防止海风吹袭。
渔家小屋门前,此时已燃起一堆篝火,丁老汉正低头在火边扒拉着什么,听到动静抬头。
丁小幺大声道:“阿爷,我把赵大哥、马先生带来了。”
“好好,来了就好。这岛上一到晚间寒气重,风又大,都过来烤烤火吧。”
赵猎、马南淳走近,同时向丁老汉拱手鞠躬:“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丁老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脸色惶然:“打渔人家救落水的是本份,当不得二位这般大礼。”
二人再三致谢。赵猎想起发现并救自己上船的少女,遂问道:“老丈,令孙女呢?我要当面谢谢她。”
丁老汉向北面一指:“跟那位叫舒儿的宫女在晾衣物。”
大晚上晾衣服?还真是。丁老汉祖孙出海打捞漂浮物,最多的就是各种衣服布料。穷苦人家一年到头扯不了几块布,突然得到那么多衣服,根压不在意什么忌讳。洗净晒干,除了自家穿着,还可以或当或卖,可是笔不小的财富。
施扬一扬火把,一脸殷勤:“我去帮帮她们。”
刚走没几步,两个少女从黑暗中走来,各端着一个大木盆,边走边拭汗,工作量显然不小。见到赵、马二人来了,点头致意。小宫女舒儿神情羞怯,而渔家少女则落落大方。
人聚齐了,大伙围坐在火堆边。就见渔家少女从丁老汉手里接过一根木钩子,往火堆里扒拉几下,滚出七八个圆滚滚的坚硬泥球。
早已饥肠漉漉的赵猎盯着那几个泥球,心想不会是化子**,味道想必不错。
啪啪啪啪!
少女手起钩落,将泥球一一敲开,露出里面的湿润包裹的棕叶,咋一看像棕子。少女用棕叶垫手,将热腾腾的“棕子”一一奉给诸人。赵猎道谢后剥开一看,原来不是棕子,而是包饭。用手抓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除了有海苔,居然还有虾米、小鱼与蟹肉。蟹肉沾着焦脆的碎壳,咬起来嘎蹦脆,带着天然的腥咸。虽然谈不上好味,但众人显然饿得狠了,都吃得津津有味。
丁老汉搓着手,很是不安:“前几日捞上一袋谷米,却无酱菜,更没肉食,也没法出海。只能就近捞些小虾鱼蟹就米饭吃,请客人们莫见怪。”
面对这朴实的老人,四个被救者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有放下包饭深深鞠躬,又惹得丁老汉惶然对鞠,你来我往好一阵才做罢。
赵猎见丁小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肩膀的警衔银花,笑问:“喜欢吗?”
丁小幺点点头,好奇摸了摸警服:“赵大哥的衣服好生奇怪,怎么在袖子上有银扣,肩膀上有银花。”
赵猎的警服在之前的激斗中掉了好几颗扣子,衣服也破了口,寻思着既然来到古代,这身警服显然不合时宜,还是入乡随俗吧。
衣物在这时代等同于财物,一般平民百姓家里没几件像样的存货,丁老汉家也不例外。不过这几日打捞海上漂浮物,最多的就是衣物。眼下丁家最不缺的恐怕就是衣服了,而且最多的就是宋军士兵的衣物。
赵猎换上了一件据施扬说是小校的军服,倒也合身,还配一双靴子,布制,虽然不是很合脚,但胜在舒软。
换好衣服,赵猎将破警服认认真真叠好,与皮鞋一起包在一个布包里。见到丁小幺盯着四角银花很好奇的样子,赵猎想想摘下一枚银花递给他:“给,留个纪念。”
丁小幺眼睛一亮,却没伸手,反而摇头。身后响起丁老汉急切的声音:“万万不可,救人是打渔人家的本份,可不敢收取银子。”
赵猎感佩之余,也是一阵无语。这银花是银色不假,可却是铝制品啊!
丁老汉再三推却,又不能让他放手里掂分量或咬一口验成色,只好做罢。
虽然没要银花,但丁小幺显然被这位赵大哥的慷慨豪爽打动,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裹的东西,神神秘秘道:“赵大哥,我这有一样怪东西,下午在后山坡捡的,你要不要看看……”
铿!后脑挨了一记爆栗,姐姐的声音传来:“少拿你的破玩意献宝,快去再弄些谷米蟹虾来,没看见客人们都没吃饱吗?”
丁小幺摸着脑袋,边走嘴里边咕哝着:“是挺漂亮的铁疙瘩,不是破玩具……”
二月初的南海,白天温度挺高,但晚间还是颇有寒意。丁老汉坚决否决客人们围坐火堆困觉的提议,叫孙女收拾出一间空屋,让赵猎、马南淳、施扬三人入住。当然,床铺是没有的,只能打地铺。
这一晚,施扬鼾声如雷,马南淳辗转难眠,赵猎仰躺望天——屋顶破了个洞,正好看到沉沉夜空。
各种思绪,纷繁踏至,搅得脑袋晕乎乎。这一天的遭遇,在他二十一年人生中最为曲折离奇。死去,活来,还来到一个最危险、最黑暗的时代。面对蒙元这只巨兽,面对一个即将殒落的文明,两手空空的他能做些什么?也许什么都做不了,也许明天最应该做的就是浮舟出海,有多远逃多远。
嗯,老天爷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把自己扔到最南边的孤岛,恐怕这是眼下最有可能逃脱蒙元荼毒的所在。明天一定要尽力劝说丁老汉爷孙,跟自己一块走。下南洋也好,寻找新大陆也好,总好过当奴隶,也算是报答他们的恩情了。
寻找新大陆,貌似很不错的样子。拳打皮萨罗,脚踢哥伦布,称霸加勒比,骷髅旗飘扬……
赵猎迷糊中思绪放飞,不着边际,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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