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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有了,可又该怎么炼制呢?
剑经上倒是简单提了一句:要择取秋杀之日,以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于鼎中淬炼,熔骨为液,然后投之以剑融为一体……
然而。
“空中火”什么的是啥?秋杀之日又是哪天?熔骨为液该怎么熔?投剑融合又该怎么投?
李长安一个拿着假度牒的野道士哪里会这高端手艺?
燕行烈好歹背靠镇抚司,有的是能人异士代劳,可李长安又能找哪个大爷帮忙?
他摩挲着下巴,脑子里冒出个馊主意。
要不找家工厂,扔熔炉里试试?
好在一个电话打断了李长安不靠谱的遐思。
取过手机一看,来电人是袁啸川。
“小李子,哪儿呢?哥哥我到车站了,赶紧来接驾!”
李长安倒是奇怪了。
他记得这几天都在播报红茅集团被连根拔起的消息,以洪岱海为首的一应首脑因为公然拒捕,都被当场击毙。袁啸川一是当事人,二来还是内部人员,此时此刻应该忙着收尾的工作才是,怎么有闲工夫跑来找自己摆什么龙门阵?
“少特么废话!”袁啸川在电话那头精力十足地叫唤,“老子不干了!”
…………
仍然是一家烧烤摊。
华灯初上,行人如织,一如先前在綦水的时候。
只不过,换了个城市,也少了些故人。
摊子上,袁啸川的神情很是复杂,欣喜有之,愁闷有之,解脱也有之。
三两杯黄汤下肚,他就给李长安讲述起,道士离开綦水之后发生的事:
“我当时心灰意懒,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努力白费了,邹萍白死了,红茅笑到了最后。”
“但有一天,我的一个外地的老上司突然给我打电话,把我喊到一个地方。我才晓得,原来有人递了一些重大的证据上去,引起了上面的重视,成立了专案督察组,并调集了外省的兄弟来查这个案子。我因为一贯立场坚定,对本地也较为了解,所以也被征调共同办案。”
“哦,带路党嘛。”
“屁!”
他骂了一句,却也绷不住笑了起来,不自觉地就点起了一根香烟。
“那天,我们突然查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洪岱海要办一个聚会,请的都是他手下的骨干和与他勾结的蛀虫。我们意识到,这正是一个将其一网打尽的机会。”
“地点在江边一栋九层的小楼上,开着一家娱乐会所,洪岱海聚会的地方就在顶楼的包厢。但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
袁啸川的述说突然停下,这个神经强韧过钢筋的前刑警,眼睛里居然蒙上一层阴霾。显然,他接下来要描述的场面给他留下了深重的阴影。
“包厢的门隙不住地往外浸着血,在门口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潭。我们赶紧撞开房门,看到的……老李,你知道吗?我是从来不信鬼神那一套的,可就在当时,我简直以为自己一脚踩进了地狱……整个房间,活人、死人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都TA么都泡在一个血池子里。”
“这不是个比喻。”
他郑重强调了一句,然后连比带划给道士解释。
“包厢门口有个大约10厘米的门槛,大量的血水被门槛拦在包厢里淤积起来。”
“一脚踩下去,血就往鞋里灌!”
他狠狠嘬了口烟,吐出的烟气熏得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在我们的情报里,包厢里面除了要逮捕的嫌疑人,还有些‘鸡’。”
“当时我们撞开门的时候,十几个“小姐”全被药翻了,就泡在血水里面,睡得死死的。”
“幸好是昏迷,不然让她们看到了现场的画面,恐怕全都要进精神病院。”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但很快便被眼中的阴霾给吞没。
“但我们要逮捕的人,全都死了。而且每个人浑身被扯得稀烂,基本找不到一块好肉。不是骨头挑出皮肤,就是肠子拖在体外,要么就是硬生生被分尸。”
“那个杨三立,死得最零碎,我们处理现场的时候,都不敢把血水排空,生怕他的哪个零件被一起冲走。”
说到这里,袁啸川忽的沉默起来。
按说,他虽然辞了职,但这些案情内容都是要保密的,也不该说给李长安听。但是在那天的案发现场,留下记忆里某些挥之不去的东西一直纠缠着他,让他莫名地想要于李长安倾述。
比如接下来,他要讲述的。
“除了死人和活人,你知道现场还有什么么?”
“什么?”
“黄儿。”他加了一句,“刘卫东养的那条大黄狗。”
“他在呀。”
“对。”
袁啸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没注意道士口中的是感慨,而非疑惑。
“就在这一堆烂肉里面,那条黄狗浑身是血,正把头埋在洪岱海的肚子里。即便门被撞开,我们闯了进来,它还在不慌不忙地啃食洪岱海的内脏!”
“当时我们都吓傻咯,一时间没想起采取措施……”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里满是迷离。
“那条狗就突然冲出窗户,跳下去摔死咯。”
“后头法医拿去解刨,发现它肚子里全是人的内脏。”
讲到这里,袁啸川的情绪就松弛下来许多,语气也轻快起来。
“本来案子还要查下去,毕竟还有很多疑点。比如,虽然从尸检的结果看,这些人全是黄狗咬死的,但那黄狗为什么突然发疯攻击人?为什么没杀那些‘小姐’?酒里面的迷药又是谁下的?这些通通不清楚。但上面突然要求停止调查,也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向外公布了。”
一口气说完,袁啸川拿起一串烤腰子,但迟疑了一下,又放回去,重新拿了一串豆干。
还没下嘴,就听得道士追问。
“然后呢?”
“然后红茅就垮了,我在綦水也待不下去了,干脆就辞职了。”
李长安一点不给面子。
“我是问那条狗。”
老袁翻了个白眼。
“我想老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邹萍一个人埋起孤零零的。我就把黄狗的尸体要回来,托殡仪馆烧成骨灰,洒在了邹萍墓前,将就做个伴。”
他嘴上如此说着,但眼前却浮现出最为困扰他的一幕。
说来可笑,他总是觉得黄犬跳楼前,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所包含着的,绝不是一只动物会有的东西。
“你说老刘他会不会是……”
“什么?”
“没得啥子。”
他摇了摇脑袋,终究觉得太过无稽,耻于出口。他喝下一大杯冰啤酒,舒爽地打了个酒嗝。
一抬头,却瞧见道士将一杯啤酒浇在地上。
“你干嘛?”
“祭奠吧。”
“哪个?”
“黄犬。”
袁啸川楞了一下,笑骂道:
“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