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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太师只是偶然动了这个念头,但并不打算付诸行动呢,毕竟天下各州郡的阻力可想而知啊……
士族里这么自欺欺人的人不少,但显然惊慌失措的两江士族不在此列,在过往的交手中,他们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赵太师从不无的放矢,他既动了削士族的念头,或早或晚一定会下手,而且就这件事的起源来看,苏南六道指定会第一个被挑出来。
当此之际,江南士族需要一剂强心药来稳住涣散的人心。苏南六道中苏次辅已然对赵太师屈膝,当年苏燃出京,直奔湖南而不是两江,那时江南众人的心便凉了一半;而前不久,顾彦郴这位顾氏砥柱,首辅老大人最为倚重的爱子竟也破门而出,这对于仓皇失措的原首辅党众无疑是一个莫大的羞辱,毕竟,顾氏父子矛盾的根源满朝上下谁心里不清楚。
也因此,顾首辅不得不极力促成定康公就藩一事,甚至冒着触怒圣上与西宫的风险,提议将藩地改为燕坞。
燕坞,位于苏南与苏北的界线上,水域广布,物资丰饶,故此商贸繁荣,虽不过郡县大小,但地理位置十分紧要,因为待在那里不仅可进可退,而且串联两江行省的官员十分便宜,可以说,若定康公得了燕坞,那无异于往浙江这块财政重地上楔了一根钉子,假以时日,他必会成为西宫名副其实的心腹大患。
其实,在顾首辅上书之后,六部官员无不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一声,他们趴在地上,谁也没有胆子窥伺天家三人的脸色。
“准!”
这是政和帝第一次与西宫据理力争,甚至不惜将皇太弟登位不正一事拿出来翻炒,借以逼迫孟太后退让,而这一次,少帝甚至没有咨询过任何人的意见便做下了决断。
表面上,这是年幼的政和帝在闹脾气,但赵太师那愈发冷峻的神色却让高痣觉得重辉殿的一切安排在这位眼里都无所遁形。
赵太师不发一言,文昌郡公抬头往御座上深深看了一眼,白眼狼终究是白眼狼,就算他是从长姐肚子里爬出来得,但骨子里到底流的还是盛家的血。
湖湘、外戚的势力一直按兵不动,赵太师在等,他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他自认为自己值得一个解释,而政和帝的眼神却放空在这偌大的殿堂上,少帝清楚,只要他坚持,亚父最后还是会让他如愿以偿。不仅因为亚父在江南的布局需要一味引子,更是自信亚父对他的情谊!
政和帝要自保,就得压制皇太弟的声势,而定康无疑是最好的棋子,他不是信不过亚父,只是凤举与孟家的关系实在是太亲密了,这次是他筹划许久得来的机会,如果亚父因为凤举的缘故听信了母后的那番谬论,那他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在宗室中重新扶植一股势力,况且到那时宗室怕是已经名存实亡。
诡异的朝局,走向完全超出江南士族的预料,谁能想到赵太师竟对定康公就藩一事无动于衷,就连孟希来那个狐假虎威的小人都难得闭紧了嘴巴,不管原因为何,顾首辅只知道摆在眼前的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他得使出全部力气来把这桩圣意夯实。
一番争吵,西宫苦劝不得,心都凉透了,索性由着长子给仇敌封王赐地。她搂着行走不便的皇太弟阖起殿门去过自己的日子,眼不见心不烦。
实际上,定康公滞留宫中数年,虽饱受苛待,但却从无性命之忧,这一切都是孟氏在背后操控,她把定康公留在宫里,就是假以□□之名行看护之实,若非如此,梦园的死士岂能容他久活。
而现如今,事实证明她费尽的这些心机不过是笑话一场,元澈,这孩子学得太快了以致于他都忘了,没有权柄的皇帝最该做的不是着急亮出爪牙,而是该小心翼翼的蛰伏着,她将这孩子托庇于太师,厚着脸皮讨来姚氏女保他安泰,却没想到,他竟妄为至厮,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太师受他一声亚父,但在心里却未必将他与亲子搁在一样的位置上,这一次,他赌赢了,但下一次,太师真的还会继续包容他吗……
孟氏泪流满面,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偏袒哪一个都无疑于置另一个于死地,皇帝与几位国舅的关系恶劣,纵是她不错眼的盯着次子也还是会被孟家寻到可乘之机,罢了,就让毓庆殿顺其自然吧,他们兄弟俩相互牵制,这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
按照惯例,太师下朝之后还会在重辉殿中待上一个时辰,但今日,太师却径直出了宫,直奔都察院,好生发作了一通。
马季、顾彦郴跟在后面,神色泰然自若。
“早晚得有这么一遭,太师又是何苦呢。”
“一手抚育大的到底与众不同。”
“如果今日先斩后奏的是长公子,太师亦会如此震怒吗?”
马季代入思索了片刻,随即摇摇头,“该当会,若是凤举,太师必然家法严惩。”
也就是说,打过了这事也就翻篇了,亲儿子,还能怎么地。
一旁,顾彦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瞧,这才是不同。”
打完了跟着给擦屁股的只有亲生骨血,现如今,定康公就藩,太师确实没有横加阻挠,但同样的,湖湘乃至于浙江总督府都不会对其有半分助力,小皇帝的算盘至多打响了一节,剩下的还握在太师手里呢。
马季恍过神来,心头一块大石卸下,他还真是当局者迷,明诚故而重情,但这亲疏远近,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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