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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将打火机轻轻放下,拉了拉披在肩膀上的西装,才捡起放在包世宏旁边的报纸,指着报纸说道:“报道你又不是没看,还着啥子急嘛?老坑翡翠,故宫里面的那块,都没我们成色好……”
接上了!原本因为道具的小意外出现的麻烦被赵斌轻描淡写接了过去,而且接得妙手拈来天衣无缝,甚至比原本剧本中的细节都要好得多!苏钺忍不住攥了攥拳头:这家伙!反应太快了!从意外发生,到赵长昊因为意外而出现的一刹那的停顿和小恼火,再到赵斌轻描淡写将意外化解,这是任何剧本都写不出来的精彩!最让苏钺满意的地方在于,赵斌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话剧演员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已经很让人惊叹了,他还在同时考虑到了赵长昊这个年轻人的反应:他没有第一时间将点燃的打火机凑过去,而是借着临时发挥的台词告诫了赵长昊:不要着急,你老子稳得住!
苏钺赶紧将目光重新对准原本拍摄包世宏面部近景的二号摄影机。当报纸被递到赵长昊的面前,谢千里指着报纸上的报道说出剧本中的台词“老坑翡翠”的时候,赵长昊立刻心领神会,反应了过来,他将烟卷拿在手里,在烟雾中眯了眯眼睛,看了报纸一眼,然后抬头,眼神中带着半成的怀疑和九成五的信任看向谢千里。
原本拍摄全景的一号机没听到苏钺喊停,便按照事先的安排,将镜头推进,对准了谢千里的表情。而饰演谢千里的赵斌连个哏都没打,继续说着剧本里面的台词:“……要不是张师傅眼尖的话,这个宝贝至今还码在厕所里面呢!”
一号机的镜头稍稍向后,画面中的谢千里将手中的报纸放下,抬手去取包世宏背上的玻璃罐子。原本按照分镜头剧本,这一段剧情到此结束,后面的剧情虽然是连贯的,但也安排在下一场拍摄。这个时候苏钺也顾不得了,一把抄过对讲机,道:“一号机镜头稍微退一点儿,把谢千里手上的动作拍进来!二号机!小心从下面出来!去拍包世宏的背部特写!注意一点儿,摄影师别进了镜头!也不要影响演员的动作!”
这样的事情可不常见。这场戏之所以会被分成两场拍摄,考虑的就是摄影机的位置不好安排。苏钺也是看到两个演员状态正佳,也顾不得分不分镜头了,直接下了继续拍摄的命令。
苏钺没喊停,场上的两个演员就没有停。谢千里慢慢从包世宏的背上往下取罐子,一号机将这个动作捕捉了下来。原本躲在乒乓球台下的二号机摄影师蹲着身子从谢千里的身后移动到他的身边,却有些迟疑了。
“二号机!就位之后不用管一号机,直接去拍包世宏的背部!要一个完整的取下罐子的镜头!”苏钺明白摄影师的顾虑:按照他现在的位置,只要一起身或者一举起摄像机,就会出现在一号机的镜头中,这根本不用多想,连穿帮都不算,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不过既然导演已经下命令了,二号机的摄影师也毫不含糊,扛着摄影机就站了起来,将镜头对准了包世宏的背部,画面中,谢千里正好伸手拿下了一个玻璃罐子,发出很明显的“啵”的一声。
而按照分镜头剧本中的要求,谢千里去取包世宏背后的罐子的时候,应该是有台词的。但苏钺相信赵斌的理解能力,反正影响不大,大不了重新按照分镜头剧本再来就是了。
赵斌果然没有让苏钺失望。他没有听到苏钺喊停,但从他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见二号机摄影师的动作。他故意放满了动作。在二号机从他的身后经过的时候取下了一个罐子,嘴里面却没有说台词。二号机摄影师在另一边犹豫的时候,他又取下了一个罐子,依然没有说台词。当二号机的摄影师终于站起来,将镜头对准他的手部动作的时候,他才意味深长地道:“这可是我精心策划的一个大型展览。翡翠搭台、经济唱戏……”而伴着这简短的两句台词,他非常利落地一连取下来三个罐子。
苏钺在监视器的画面中看得清清楚楚,此刻立刻对着对讲机命令道:“二号机!蹲下!回原来的位置!一号机,取全景!两个人的全景!”
二号机的摄影师赶紧蹲了下来,慢慢挪了回去。一号机也将镜头进行了调整,将整张乒乓球台都囊括了进来。
而场上的赵斌手上的动作虽然没停,但却没有继续说台词,一直等到二号机的摄影师回到原来的位置,才继续道:“展览要是展疯了的话,这块石头可就是天价喽!”此时二号机已经重新调整了镜头,苏钺面前的监视器中重新出现了包世宏“仇大苦深”的面部特写。
苏钺再次在心中感慨,赵斌这个老演员果然不同凡响。导演没喊停,演员便要一直表演下去这是每一个演员都知道的事情,但苏钺对着对讲机向摄影师下达的命令现场的演员却根本听不到。赵斌能从身边的摄影师的动作和行动中准确推断出导演的意图,并用动作和台词的速度完美进行了配合,这就不是一般演员能够办得到的了。更重要的是,在等待摄影师就位的过程中,赵斌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这就保证了整场戏的连贯性,这不正是苏钺冒险将两场戏合为一场所追求的东西吗?
苏钺此时非常后悔,原本应该多安排几台摄影机的,这样就不用让摄影师来回调整镜头。同时又非常庆幸,原本拍摄包世宏面部近景的镜头安排的是摄影师人为操作而不是固定镜头。
不过反应迅速的不光苏钺和赵斌两个人,渝市电影集团派过来的副导演在发现苏钺没喊停的时候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在极短的时间内按照原本第二场戏的摄影要求,安排了一台摄影机进场,这样一来立刻弥补了缺陷。
场上的两个演员对接下来的戏份准备非常充分。谢千里将包世宏背部密密麻麻的玻璃罐子全取了下来,整个过程节奏控制得非常完美,两个人的对话演绎完整到位。最后包世宏翻身坐了起来,一边抱怨着八个月的工资没发,一边伸手取过一直放在乒乓球台子上的那个金光闪闪的奖杯,喝了口水,在谢千里同样发泄一般的“发发发!全都发!”的话语中,稍稍用力把那座奖杯往下一墩,水花溅了出来。
“咔!”苏钺大声喊道,同时站起身来,冲着场上的两个演员用力鼓掌。
在苏钺的带领下,片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鼓起掌来,包括原本就是充当背景板的两个“画家”以及舞台上扮演关公的“模特”。尽管只是第一场戏,赵斌和赵长昊这一对父子就用他们的表现征服了所有人。
而在掌声中,瓢虫一般的赵长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咧嘴露出了个傻乎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