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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一同行至其后,望着舆图上所展现出来的山川地貌,不知李延炤又在思考些什么。
“倘若情势真如张府君所言,已有虏贼游骑渡河进至州境,则其所需粮食军械等,便势必会不断消耗。其若想获得补给,所能做者,似乎便唯有劫掠……”
李延炤在舆图旁站了半晌,方才缓缓言道。谢艾闻言顿时有些丧气,心想这事不是明摆着,如今既无力防范,总得找到应对解决之法。
“既然如此,我等不妨将有限的骑卒集中使用。稍后广布哨骑,探明敌军出没地点、规律等。敌骑行动迅捷,出没极不规律。我等若是等待哨骑回报,再行派骑卒围剿,显然便已是不及。”
“长史所言极是。然我等应如何应对此事,还望长史明言。”
李延炤一手指向舆图上两个点:“大河在州境左近,唯有两三个渡口。其一,便是张府君治下的金城渡。其二,则是去往湟水流域,近枹罕的积石渡。另一处,则是去岁虏贼进犯之时,曾经回师偷渡的鹯阴口。”
谢艾听闻李延炤所言,不由双眼一亮:“长史所言,可是我军当遣步卒在渡口处设垒据守,使得敌骑难以通过左近渡口回返,我等再集结骑卒,追踪敌骑踪迹,予以剿灭?”
李延炤闻言,微微颔首:“谢主簿一点就透,果是聪慧过人。我们若是把住渡口,虏骑便无力南返。我等可向各乡里派驻步卒,训练乡人,以防御虏贼突袭。若何处遭到袭击,也可由哨骑传信回营,我等再依据敌情,遣出骑卒予以剿灭……”
见谢艾听得入神,李延炤便继续讲了下去:“令居县中,乡里足有十余个。稍后我归营,便遣哨骑前去通知各乡里吏宗老等。再组织步卒分批前往各处。据县城及主簿大营较近的各处乡里,我等便大可不派步卒驻扎,而以骑卒反复巡视。而所处较远的乡里,我等便派驻二百左右步卒戍守。”
“如此一来,当敌军发觉劫掠不成,渡口又绝难回返之后,主簿觉得,他们又将如何抉择行事呢?”
谢艾回过神来,深思了一番,道:“既陷于这等境地,敌军不是转而去劫掠其余郡县,便是躲入山林之中,伺机再出。”
“确实如此。”李延炤点了点头:“其余郡县之事,虽有各自郡守县令等,但如今使君明令护羌校尉府驻节在此,此事便与你我等属官也脱不开干系。稍后还烦请主簿将我等方才所议之法详书下来,遣哨骑传于各郡县郡守县令之处。我等既已提出解决之法,照不照做,便不是我等所能左右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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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令居县的一处乡之中,田间正遍布着劳作的乡民。一个老者俯身在田间一步步挪动着,每看到作物幼苗附近长出的杂草野花,他便蹲下身去,将之捏住,而后用力拔出。即便如此,仍是不感到放心,他还要拔出腰间插着的镰刀,将长出杂草的那片土翻起来,而后再细细锄碎,直到碎土中再难见到完整的草根方才作罢。
田边地头,妇孺与孩童正尽情玩闹着,有些家中男丁已经入伍的妇人,便将幼小的孩童背在背篓之中,如同周遭的乡人们一样,弯着腰在田里劳作着。而稍大一些的孩童,或在田埂之上追逐嬉闹,或两两一对,拿着大人们拔除的杂草、野花煸着草绳花环。也有面对而坐,在一旁斗草的,胜者举着草根,放声大笑,负者则兀自不服气地自一旁再拿过一根草,叫嚷着再来。乡野之间,满是这种生机勃勃,童趣盎然的景象。
在最外间一块田地中除草的一名青年人仿佛听到阵阵马蹄敲击地面发出的声响。他仰头四望,眼前的青山依旧如同平常,不远处静静流淌的逆水河,也没有哪怕一丝异样。他以为自己生了幻觉,便摇摇头,又俯下身去继续着方才的工作。然而那马蹄声依然时隐时现,断续出现在他的耳畔。
青年开始感觉到愈加强烈的不安。他直起腰来,静静注视着声响传来之处,未过多久,前方密林外,果然现出一支约莫百人规模的虏骑。那些虏骑高举着手中战刀,而那战刀,则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反射出震慑心魄的寒芒。
“敌骑!敌骑!”率先发现这支虏骑的青年人急忙发出警报,几乎与此同时,他便将手中镰刀别在腰后,然后便转身,发了疯一般向着村中跑去。其余在田野间劳作的乡人们,亦是纷纷丢下手中农具,忙不迭地招呼田边亲眷,一齐向着村中跑去。
方才在田埂旁玩耍的孩童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有的茫然四望,有的被大人抱起之后还在惊声尖叫,而有的,则看到杀气腾腾的虏骑,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奔驰的马蹄转瞬即至,仍在向村中奔驰的青年忽闻一声破空自后背而来。他尚且来不及回头,便感觉已有一支冰冷的箭镞射透后心。他仍是拼尽全力想要向村中跑去,然而又跑出了十几步,已是渐渐不支。随着身后紧随而至的马蹄与破空而来的刀锋,他终于倒在地上。身后虏骑的马蹄毫不留情地践踏过他的身体,随后,继续向着其余四散而逃的乡人们追去。
一名老者徒劳地挥舞着锄头,想要稍稍抵挡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片刻,好让身后的亲人们逃脱魔掌。然而他尚未来得及用力劈下手中锄头,一杆长枪已是洞穿了他的胸膛。刺穿他的虏骑却是马速不减,直将他带飞出去。老者直直向后飞出十几步,随后便砸在松软的田土中,再也没了声息。
这波虏骑的到来,转眼便将先前还安宁祥和的乡里,变成一副人间地狱。四散奔逃的乡人们很快便相继丧命在虏贼的弓箭、劈砍、枪刺之下。而方才还在嚎啕的孩童,此时已多半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村外不过一刻多钟的光景,便成为修罗屠场。乡人们死伤枕籍,而虏骑们,则狞笑着下马四散追逐那些逃跑的女人。不过片刻光景,十几个女人便被这些虏骑或揪住头发,或扛在肩上,向着村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