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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胡部落民做下的乱事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而令居城中的民户们对此仍是心有余悸。虽然县府拨出专款修缮了他们的房屋,并给那些在乱事中被焚毁了家财与余粮的民户一些钱粮补助,但此事所引起的心理阴影依然久久萦绕在他们心头。
如今内城的令居县民闻羌胡而色变。平日即使要出城,也多是结伴而行。而在乱事之后,外城的羌胡民众也皆被县府派兵强行集中在了外城西北角。这两面城墙之上,皆是有战锋营日夜据守,以防再次生乱。
州治张使君在之后也迅速做出反应。回书之中言及州治及各士族之中准备尚未做足,因此计划之中征讨陇西之事,便顺理成章地延后。至于令居一地羌胡流民的安置,则授权给李延炤便宜行事。
半月过后,集中在城西北角的羌胡流民先后在县府的勒令下搬家。外城中只留下了部分军属居住。李延炤站在城头,看着王诚押送着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羌胡流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虽说此番他所要达成的两个目的如今皆已达成,然而那些远去流民声震于野的抱怨与咒骂,则是多半冲着他来的。
辛彦与县府官吏一早就安排好了对这些流民的安置计划。经统计,目前在外城居住的羌胡流民共约两千三百余户。除去千余户军属安置在外城与县外临近的乡里之中,其余一千余户羌胡,则被分散打乱,安排到了远离县城的十多个里中。其中靠近逆水的七八个里,或划出一片田地,或在土山上下开辟梯田,或将山谷左近划为牧场,以备供给这些羌胡流民耕种放牧。县府一视同仁地为他们准备了豆种、粟米种以及共用的耕牛,着各里里吏安排使用。
此番重新规划和安置,使得县府中也是伤筋动骨。李延炤这些年的俸禄与经营畜类、武器农具等所得的大部分分成,基本皆是填进了此番的安置计划中,除此之外,先前在抵御羌胡时所卖首级的那些钱,也搭了将近二十万钱给辛彦支配,用以建立县府学堂,以及试制活字印刷所需。
辛彦俸禄本也不多,此次自己也贴进去不少,正愁学堂之事无力为继,得到这笔经费之后,便又大张旗鼓地开始进行印刷术的各项筹备与试制。他听取李延炤的建议,自县府军户中,雇佣本部士卒亲眷与羌胡士卒亲眷各半,共约百人左右,准备充当即将开张的印刷坊的工人。
辛彦如今几乎日日皆是在城北新立的印刷坊中度日。他按照李延炤的做法试制了数批泥制活字。然而烧制出来的成品之中,仍是有不少烧至干裂,无法使用的残次品。李延炤认为是烧制活字的窑密封不够好。之后便又请工匠,将窑用青砖与黏土再度密封了一次,再行烧制之下,虽然有改观,却仍是难尽人意。
辛彦取过一个带框的铁板,将蜂蜡敷在铁板底部然后烤化。又拿过一个个泥活字挨个排放到铁板中。排好一版之后,又拿过一张木板用力将铁板框中活字压平。再取过早已磨好的墨,细心地一遍遍刷在排好的版上。
李延炤听闻辛彦最近日日都在印刷工坊中,通常下午回县府中,才开始批复各项公文。反正最近城中基本都是军管,治安形势倒还尚可,也没什么难断的案件。李延炤信步行入印刷工坊,这间工坊早先是一户商贾家中库房,那日羌胡流民入城为乱,将这户商贾吓得赶忙将手中产业出了手,举家搬迁去了别处。
工坊的墙面屋顶等,皆是青砖青瓦建成,与周边一系列民户居住的土坯房形成鲜明对比。大门也是镶嵌着铜钉的朱漆大门。李延炤轻轻推开大门,随即便见到大门之内,有两名营中健锐营士卒值守。如今这印刷术可谓是县府的重中之重,故而便也派遣士卒前来保护,闲杂人等一概拒之门外。
院落中有一座奇石雕刻而成的假山,假山下是一个砖石砌成,约莫丈许方圆的池塘。塘中养着几尾通体赤红的鲤鱼,正在池中游来游去。除此之外,塘中还漂浮着些许绿色浮萍,池水也显得有些浑浊,显然是日久不曾清理的缘故。
李延炤站在池边,静静看着池中游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顺着一旁值守的健锐营士卒的指引,迈步向着正堂中行去。
甫一推开正堂大门,李延炤便看到辛彦专心致志地将一张竖格纸铺在方才打好的模板上,待那纸开始吸取附在泥活字上的墨汁,他便又拿过木板,将之盖上那张纸,而后小心翼翼地按压起来。
李延炤见状,便也没有出言打扰,便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辛彦手上的动作。这位世家子倒也不好纨绔浪荡,为官以来行得正走得直,倒也堪称是凉州年轻一辈士族的模范与表率。只是自李延炤教授他这活字印刷术以来,他对于这等技术展现出来超凡的痴迷,却是令李延炤觉得有些迷茫与费解。
辛彦稍稍用力,使得木板下的纸张与活字尽量贴得久一些,以便使字迹能够清晰地印在纸上。过了好一会儿,李延炤才看到他将木板取下,而后宛如对待珍宝一般地将覆在活字上面的竖格纸小心揭下。辛彦细细端详了面前的纸张一会儿,随后将之放置到一旁,叹道:“又印歪了!”
“抚梁老弟,好一番兴致!”李延炤在辛彦背后忽然发声,使得辛彦不由得一愣,随即充满惊讶地回过身来,却正看到李延炤淡然笑着的脸。
“定东兄,快请坐……”辛彦一边说着,一边自身旁取了一张胡凳,而后摆在李延炤身侧:“方才彦正琢磨这印刷之法,却不知兄台已悄然来到,恕罪恕罪!”
“哈哈,抚梁此言差矣,说来炤悄然来此,生怕下人搅了老弟的兴致,方才未予通报,直入至此。却不意惊到抚梁,炤所虑有缺,当向抚梁赔罪才是。”
辛彦一面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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