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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溅的水花将泥泞的小路带出一道黄褐色的水帘。秦韶游之前安排的马车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即便是从不在意局势发展的苏子詹,也渐渐的感受到杭州城内似乎有某些暗流在涌动。他回头望去,只看见一片迷蒙,却再也见不到湖心亭那个孤高的身影。
“子瞻兄,别看了,我们走吧。”
曹配弦叹了一口气,他半只靴子踩上了马车,回过头喊了走在最后的苏子詹一句。
苏子詹回答道,“好。”
湖心亭的声势也渐渐散去,只留下陈仲卿,宋绾绾,和那个赖着死不肯走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盯着他们的背影,嘿嘿一笑,“后生,没事,我经常在这里摆摊,他们不敢做什么。杭州城不是几个富家子弟说的算的地方,李家,苏家,张家,黄家,没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看着算命先生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总会想起老仆贾三,时不时会流露出与他身份截然不同的高深笑容。
把老贾是高人这种莫名荒诞的想法抛诸脑后,陈仲卿朝着算命先生深深作揖,“方才听老先生说出琵琶十八叠弦那番话,想必也不是寻常的算命先生。”
这句话是试探,也会发自肺腑的尊敬。龙潜于渊,仅是一鳞片爪浮现出来,也足以让人惊叹。
算命先生生性豁达,面对陈仲卿的试探一笑了之。
“哈哈哈哈哈,老身一把朽骨,能有什么大造化,到了我这把年轻即便有五十年的宏图霸业,也不过是山雨夜说鬼听。不过嘛,你这马屁倒是拍的羚羊挂角不落窠臼。一个后生晚辈,年纪轻轻倒是表现不俗。厚德者流光,薄德者流卑。方才那杭州诗词排名前五的苏子詹,我还以为是温润如玉的君子,现在看来也该自愧弗如了。”
算命先生将手心伸出亭外,捧了一把九天而下的无根之水,笑道,“呦,雨小了。老夫也该走了。年轻人,后会有期。”
一向沉默的宋绾绾也开了口,“老先生这风大雨大,怕淋了雨染上风寒,不如雨停之后再走?”
算命先生表现的旷达超逸,他笑着说道,“雨再大不过一云一瓢水,湿了又如何?嘿,就算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
陈仲卿挽留的动作停顿一下,他已经飘然而去。
未曾留下姓名的算命先生离开的背影显得格外的仙风道骨,像是不在意这江南的清明时节的蒙蒙烟雨。
心如明镜,何畏染尘?
一个有故事的人。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陈仲卿站在湖心亭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首《定风坡》。
算命先生远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举起手朝陈仲卿挥了挥,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那一面写着鬼谷为师管辂为友的旗子在风雨之中飘摇晃动,仿佛拉开了一面天地江湖。
陈仲卿看不见,算命先生走之前嘴角挂着的那一抹微笑。
湖心亭只剩下两人。
一把油纸伞在陈仲卿的面前撑开,宋绾绾已将琵琶收入棉布包裹,斜斜的跨在自己的肩膀上,左手拿伞,右手拄杖。
如同一个婉约的邻家小娘子。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了,如若公子不嫌弃奴家这伞小人轻的话。”
陈仲卿从她手中接过了伞,笑道,“宋姑娘请。”
宋绾绾也柔声说道,“公子,请。”
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
一高一矮,共撑一伞,卷入江南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