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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侍女奉茶退出,王协之和王昙亨施礼后退出屋,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王恭逼视着王珣,道:“元琳(王珣字),会稽王把持朝政,任用奸佞王国宝,你身为尚书左仆射,为何不在朝堂上直言相争,使愚力单势孤。”
王珣缓缓地饮着茶,淡然道:“王陵廷争,陈平慎默,但看结果如何,不得徒论目前。”
王恭一拍案几,震得茶杯颤动,愤声道:“你要学陈平,愚可不等。愚欲写信从京口召集兵马入京,除去奸贼王国宝。”
王珣一惊,将茶杯放在案上,道:“王国宝虽然终成祸乱,不过眼下逆迹未彰,汝若兴兵来讨,恐怕天下人皆以为孝伯(王恭字)是叛逆了。不如多等些时日,待王国宝恶贯满盈之时,孝伯再兴兵除逆,则名正言顺,天下景从矣。”
王恭手扶案几,慨然道:“愚问心无愧,若能为国除贼,便担些恶名又如何?”
“孝伯,那冀州刺史庾楷与王国宝是同党,冀州兵强马壮,一旦你率军来京,庾楷兴兵南下,该当如何?”
王珣不想看到自相残杀的局面,苦口婆心地劝道:“新任徐州刺史刘该是会稽王的亲信,他若趁你起兵攻打京口,你岂不顾此失彼。一旦刀兵自起,为胡虏所趁,孝伯便是天下罪人了。”
王恭拈须默然,良久方道:“元琳说得有理,愚便多等些时日。”
“先帝入山陵后,愚便要回归京口,孝伯在朝堂之上要据理抗争,不让王国宝之流把持朝政。愚在京口伺机而动,与孝伯你交相呼应。”
王珣含糊应道:“甚好。”
王恭心中暗叹,王珣根本无意与会稽王相争,只想保全家族荣华,不足以谋。
端起案上的冷茶一饮而尽,王恭起身告辞。
牛车缓缓驶离乌衣巷,“轧轧”地压在朱雀桥上的石板之上。
王恭撩起车窗帘,秦淮河上一片黑暗,没有了往日的繁华。
王昙亨骑马随侍在牛车旁边,见父亲撩起车帘,忙上前问道:“父亲有何吩咐?”
王恭轻声道:“你看那杨安玄何时休沐,把他约到府中一叙。”
…………
九月二十九,戌初,杨安玄一身疲惫地回到小长干住处,他在西堂前值守多日,身上都散发出酸臭味。
浸泡在热水之中,身体的疲乏得到舒解,可是脑中的思绪却如波涛汹涌,引得太阳穴阵阵发紧。
前些日借掺扶王恭之际在他耳边低语,之后见王恭入朝议政,多次经过自己,王恭对自己视若未见,恐怕那番言语并无作用。
伸手揉捏着太阳穴,杨安玄思忖着会稽王重新倚重王国宝,而王国宝欲除自己而后快。
孝武帝入山陵,朝堂恢复正常,估计王国宝很快便要出手对付自己了。
就算自己再小心谨慎,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恐怕只有先行弃官而逃。
自己谋划这么久,好不容易得了六品官身,若是弃官逃走,万事皆休,更不能说争霸天下。
想到白日见司马道子出殿,王国宝如同侍从般小心伺候,虽然听不见王国宝说些什么,但听司马道子不时地发出笑声。
杨安玄暗自咬牙,为求自保,唯有学王国宝那样趋奉司马道子了。只要司马道子对自己有好感,谅那王国宝也不敢对自己动手。
屏住一口气,将头沉入水中,该如何接近会稽王呢?
如今会稽王权倾天下,身边围满了讨好献媚的官员,自己一个六品东宫侍读怎么有机会近身。
“哗”,杨安玄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口地喘息着,脸上却现出笑意。
无法直接接近会稽王,何妨从他的身边亲近人着手,魏郡太守赵牙便是司马道子的亲信。
细葛布擦上身,粗葛布擦下身(1),杨安玄暗自蛋痛,《礼记》的记载琐碎而不实用。
擦干净后,出浴盆,踩在用蒯草的茎编织的席上。蒯席粗糙,用脚磨蹭,刮足垢。
再在香草煮的浴汤里洗上一遍,踩在蒲草编织的细席上,披上一块布帛或衣衫,等到身上干了,穿好衣服,穿上鞋,这套洗澡的仪式才算结束。
叫来张锋,让他去请袁涛过府叙话。
新曲《孔雀东南飞》还仅在宫中唱过,孝武帝驾崩百日不准作乐,四十九日不准屠宰,妓楼、酒肆没了生意,秦淮河畔变得冷清起来,许多人被迫离开建康另谋生路。
两刻钟后,袁涛来到,杨安玄命人摆上酒席,两人边喝边谈。
袁涛得知杨安玄要他引见赵牙,笑道:“此易事尔。《梁祝》、《孔雀东南飞》皆得安玄指点,赵太守对愚不止一次地夸过安玄才学过人。”
当着袁涛的面,杨安玄没有隐瞒,把自己想通过赵牙求见会稽王的心思说了出来。
袁涛沉吟片刻,道:“先帝逝后,会稽王总摄朝政,前去拜见的人太多了。愚听赵太守说,便是他求见会稽王也仅能说上三两句。安玄若无急事,还是等些时日再说。”
杨安玄心说等不起也哥哥,道:“表兄知道中书令王国宝与杨家有仇隙,愚怕他对杨家不利。”
袁涛知道司马道子掌权后重用王国宝,如此说来确实不能拖。
拿着酒杯沉吟一阵,袁涛道:“安玄莫急,愚明日便去找赵太守,探探他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