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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后会有期,再见。”
她走出两步,足尖点在池畔,内力还未聚到一半——
身后一股大力将她一扯,她猝不及防地被拉回来,狠狠撞到了一个坚硬物事上,几乎晕头转向。
位置全然调换,江琮将她按在石桌上,制住她的手腕,哑着声音问:“要去哪里?”
泠琅怒不可遏:“你管我去哪里!”
她膝盖往上一顶,却被眼疾手快地制住,江琮居然在笑:“这招可不能再用了,夫人。”
“谁是你夫人?我们已经没瓜葛了!”
她转动手腕,用刀柄隔开禁锢,随即翻身而起,狠狠朝青年挥出一刀!
嗡然一声响,虎口几乎被震得发麻。
月色下,薄而亮的长剑,与有着青色光晕的刀,今夜终于有了第一次触碰。
而这样的触碰,在太阳升起前,还会有很多。
泠琅于桌上一跃,刀锋翻涌出淡青波浪,她一边刺掠,一边讥讽:“江舵主,要再讨上几招,可真不容易。”
江琮只在防守,剑身轻巧凌厉,泛着雪亮光泽。他喘着气:“夫人何必心急,有些话,说完了再走不迟。”
“我没什么话要说!”
一刀横劈,如山将倾,长剑轻轻一格,剑尖挑在刀身,温柔无形地化解了杀意。
毫无疑问,他已经非常熟悉她的路数,刀尖如何挑,刀背如何格,一招一式几乎烂熟于心。
同样,他也能看出,她没用上什么章法,只是在泄愤而已。
这个认知几乎让他生出诡异的欣喜。
她大可以一刀砍上,用她最狠厉决然的速度,他绝不会躲。她也可以根本不回来,从此音讯全无,他根本无法再见上一面。
她甚至能倚仗这这些要命的消息,去造就一些置侯府于死地的局面——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气势汹汹地来,说不许要道歉,说后会有期,今后再无牵扯。
她说再无牵扯,可是一举一动全是牵扯。
从池畔到桌沿,再到月亮下的屋脊。
刀和剑的利风扫拂过熹园,他们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相持,但谁也没有停手。
侍从侍女仿佛全部消失了,偌大的侯府静静悄悄,只有金属的嗡鸣和夜风的絮语。
“骗子!”
她削断了他一丝发。
他却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差点一脚踩空的人拉了回来,然而,对方站定后,恼羞成怒地推开他,纵身往夜色中去了。
穿过漫长的竹道,暗色中的亭台水榭,两道身影先后闪过寂静府园。
前路是一堵高大石墙,少女转身斥责:“这么大的动静,一个人都没出来问?”
她阴阳怪气道:“江舵主好本事,瞒着二位当家,已经把侯府做空了?”
江琮因为这句挤兑笑了一声,他往前走。
泠琅再次举起刀:“别动。”
这次江琮没有听话,他不仅继续往前,还抬手扔掉了剑。
哐当一声,在寂夜中十分明显。
他手无寸铁地,一步步走近她,说:“是我不好。”
“我不想听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
刀刃抵在咽喉,他恍若未知,站在她面前,哑声说:“故意用了过量的药昏迷,是因为想引起朝廷和青云会的混乱,我若安好,他们僵持无事,我生命垂危,他们会互相怀疑,这就是我想要的局面。”
“我想告诉你,可是要如何告诉,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在意……”
他无视脖颈间的利刃,只抬起手指,温柔地缠绕她耳边发丝。
“从前的谎言是我不好,可是泠琅,你后来甚至也不曾问过。”
“所以我该如何告诉你?你应该很明白,我在你面前是如何胆怯……”
江琮微笑着贴近,任凭刀锋在脖颈上已经划出一道浅痕,他微微垂首,在刀背上落下一吻。
而后,隔着这柄凉薄的杀器,他又来吻她。
“没有隐瞒,泠琅,从始至终,只有我的胆怯罢了。”
热气蒸腾。
泠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她是来兴师问罪的,然而此刻,那些话语全被消解在唇与齿的纠缠之中,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新鲜血腥气,而他全然不在意。
“你疯了?”她手一松,刀柄滑落。
“是有一点。”他低喘着吻得更深。
身侧就是翻涌着热气的暖池,他们竟然互相竞逐着一路到了北园。
泠琅必须承认,那句“胆怯”很有效用。
什么,高深莫测、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江舵主,胆怯?
她应该继续嘲笑,但她忽然觉得没有嘲笑的必要,因为他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眼中的认命太过真实。
他还在说:“我可以替你做很多,关于你想做的事。”
她立即警觉:“我不要你替我……”
对方立即安抚地改口:“我为你,自愿的,不是什么帮助代替。”
他继续缠绵地亲吻,从唇畔游离到锁骨,泠琅因为这酥痒忍不住轻轻喘了一声。
这点反应很快被捕捉,青年垂着首,继续他那天在樱桃树下未完成的事。
少女无意识地攥住他发丝,陌生的愉悦如浪潮,正一点一点将她侵袭。
这仿佛是鼓励,给予这一切的人只认真地勾缠或拨弄,好像在匠人在雕琢他的玉器。
一笔一划,用工笔勾勒,一挑一顿,用身与心临摹。
玉露金风交汇相逢,风更润,露水亦更重。
池水荡漾出连绵水波,暖意蒸腾在每一个角落,灵魂如泡沫,轻盈愉悦,仿佛飘在空中,又可以深深沉入水底。
甚至爆裂,破成千万粒细小颤栗的碎片,继而又合拢,再次升空,周而复始,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