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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天皇和隋唐皇帝平起平坐,那都是很正常的现象。最后全靠外交使节们从中斡旋,加上两国的高层贵族不可能碰头会面这个优势,糊弄过去的。
别说隋唐,便是到了明朝时,万历年间壬辰战争,丰臣秀吉的使者来和明朝使节谈判,明朝使节沈惟敬照样玩阴阳合同的把戏与日本人虚与委蛇、为明廷调兵遣将作战准备拖延时间。
只不过,做沈惟敬这样的事情的人,本人命运下场往往很惨。历史上沈惟敬为了给李如松拖延时间调兵,先满口跑火车答应丰臣秀吉的各项不合理请求,等到明廷准备好了、正式谈崩开打的时候,为了朝廷的面子,便把沈惟敬抓起来斩首,罪名是“丧权辱国,部经请示擅自答应割让藩国”。事实上沈惟敬真要说卖国,不过是口头上卖国了,实际上明朝的实际利益一毛钱都没卖出去,反而是占到了缓兵之计的实际利益,然而“****上国”有时候为了保持外交威严,为了保持信用,确实不得不无奈斩杀一些明明为国立功的忠义之士。
那么,现在的问题来了,裴矩提出这个方略,显然是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朝中重臣,来承担这个将来的“欺君之罪”,好让杨广到时候有一个背信弃义的借口:不是咱杨广背信弃义,实在是我手下有罪臣为图办成事儿,促成议和,欺瞒圣天子,在两国和谈条件上玩阴阳合同,要是早知道你高句丽的条件仅仅是如此,咱杨广才不答应呐!
而一般来说,到了那一步,这个扮演欺君之罪黑锅的大臣,说不定就有后世明朝沈惟敬一样的下场,就算此前圣眷深厚,不比沈惟敬那般没有根基,至少也是一个削职为民、永不叙用、然后流放或者圈禁的下场。这几乎是让一个朝臣用余生的政治生命作为代价了。
想到这里,萧铣勃然变色,心说你们该不会是让咱来扮演这个奸臣吧?咱可不是中枢重臣,如今只是一道监军,加上江南七郡讨捕大使,也不适合做这个事儿啊?
裴矩是三十年的外交骗术和情报领域的老狐狸了,所以萧铣纵然两世为人的城府,到了他这里依然逃不过火眼金睛,只是脸色一变,裴矩就知道萧铣在想什么了,所以马上揭开了谜底。
“此前咱也讨论过这个人选,中枢文官方面,咱这便最后是觉得……”
裴矩说到这里,语气一缓,一旁一直瞑目不语的萧瑀便开口了,转向侄儿说道:“中枢这边,到时候便是为叔来承担这个骂名,为叔会提前把这个计策阴地里透露给陛下,恳请陛下谅解安排的。咱身为外戚,与天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够为国尽忠,还有什么可多说的?铣儿,你这边要做的,却是帮忙物色那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先斩后奏之将帅。”
萧铣短暂地震惊了一下,马上又觉得这事儿果然还是宿命。八叔对姐夫杨广的忠心着实无话可说,愿意做出这个牺牲也是正常。只是真听到了这个消息,犹然有很不真实的感觉。
历史上,萧瑀直到大业十二年,都是朝廷中书省或者说内史省的一把手,放到后世好歹也是个中央办公厅主任兼******办公厅主任。大业十二年之后萧瑀被黜,才轮到虞世基来站好大隋朝末代首席内史侍郎这一班岗。而那时候,萧瑀被撤下去的导火索,便是因为他在大业十二年的雁门被围事件中扮演了那个忍辱负重的“欺君之罪”者。
当时杨广被突厥二三十万兵马偷袭围困在雁门,隋朝救兵大军赶来了,但是突厥人害怕被杨广反攻倒算,哪怕与隋军交战数场也一直不肯撤围,双方剑拔弩张到了非要打到其中一方彻底灭亡才能罢手。而且连原本已经打服了的高句丽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个当口,突厥人开出一个求和的条件,那就是杨广要以天子之名盟誓:表示不再追究此次突厥偷袭的罪过,突厥人撤兵之后不许对突厥反攻倒算,才放他离开雁门。否则突厥哪怕全军覆没也要拉着包围圈里的杨广抵命垫背。
这个当口,为了杨广的安全,当然是假意赦免突厥人最好,但是那样又有城下之盟的嫌疑,失了朝廷和天子的威严,显得天子是在被挟持为人质的情况下,被人威逼才屈服盟誓的。所以杨广一直咬紧牙关不答应。危急关头,萧瑀为了杨广的安全——当然,也不排除为了他本人在内的,其他随驾朝廷文武重臣的安全,扮演了这个角色,假装是他开出阴阳条件诱骗杨广答应的盟誓,然后杨广脱离虎口后就把萧瑀撤职为民以示惩罚,找回了朝廷的脸面。
如今这个时空,历史已经被改变了这么多,大业十二年的突厥雁门之围还会不会出现都要两说了。然而萧铣没想到,历史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却依然没让萧瑀逃脱为杨广背黑锅罢官的宿命。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在突厥人那里挽救朝廷安危,而是为了配合裴矩的外交欺诈、诱骗高句丽人自毁长城、斩杀乙支文德谢罪。
萧瑀并不知道萧铣脑子里转了那么多弯,犹然在那里喃喃自语:“昨日愚叔私下里对陛下透过底了,陛下也不语默许,今日还和愚叔说,这两年从军远征高句丽,还要帮着处断国务,颇有微功,要升愚叔为内史令。”
萧铣的大伯父,也就是已故的前西梁末帝萧琮、在退位归隋后,大业初年临死前便是担任的内史令的职务,是朝廷三省长官之一。然而无论是杨素也好,萧琮也好,都是升到尚书令或是内史令级别的高位后,不明不白病逝了。现在萧瑀居然说杨广准备升他为已经空缺了六年之久的内史令,显然,是打算要把萧瑀的官位再捧高一级,到时候才好显得萧瑀果然有这个资格欺君蒙蔽圣听,而且处置萧瑀的力度才足够恢复杨广背信弃义所需要承担的骂名。
这一刻,萧铣心中一阵恍惚,似乎对于将来取代隋朝再也没什么罪恶感和不忍了:大伯和八叔,为了杨广你这个妹夫或者说姐夫,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忠义到头了,你杨广扶不上墙,到时候真要完蛋,咱便帮你管管你丢掉的江山好了。
今日你把八叔从内史令的位子上一撸到底,将来咱再把八叔堂堂正正任命回那个位子上去。
想到这儿,萧铣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历史的惯性居然是如此强大:历史上萧瑀被大舅子李渊拉拢过去之后,萧瑀在李唐初年也是为相二十余载,最后萧瑀位列凌烟阁第九。自己的气度,难道还不如李渊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