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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夜里,一名黑衣蒙面人进入了朝鲜重臣柳成龙的临时居所。而在外护卫的武士并未对其加以阻拦。
此时柳成龙尚未就寝,仍在挑灯夜读。这时敲门声响起,是两重一轻,重音在前而不是轻音在前,是为了起到提醒的作用。他听清敲门声,目光仍停留在手中书卷,同时清音说道:“是千里吗?进来吧。”
稍后,房门打开,那黑衣人解下面巾,反手关上门,在柳成龙旁单膝跪地,似是要禀报这些天的成果。此人正是柳成龙的心腹武士、朝鲜江湖上的高手李千里。事实上,无论在哪个国家,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的,基本上都会有几个来自江湖的帮手;而江湖上的不少有能有志之士,也会寻找值得自己卖命的人去服务。
“我让你调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柳成龙问。
李千里道:“关于沈惟敬此人,属下的确调查到了一些信息。此人的确是天朝人,出生在日本,有可能其母是倭人。他长年往来于天朝、朝鲜和日本三国之间,接触过各色各样的人,其中有一种他交往最多,便是旅居异国的天朝富商。”
柳成龙道:“他本就是商人,自然与商人、尤其是自己国家的商人接触最多,有什么奇怪的?”
李千里道:“这其中一部分商人,不是普通的商人。”
“怎么个不普通法?”柳成龙放下手中书卷,转过头来正视李千里问。
“大人请看。”李千里从怀中掏出一件物品,双手托起递向柳成龙。
柳成龙拿起对着烛光一瞧,原来是一块紫檀的圆形木牌,一面是汉字,写着“朝鲜全罗道分坛”字样,而一面则是图案。他仔细端详图案,不太确定地问:“这是……镰刀锤子?”
“不,”李千里纠正道,“是一张弓。估计是按照这种比例的话,弓弦太细,就没有刻出来。”
柳成龙问他:“这件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千里道:“小人通常是昼伏夜出。天朝使臣沈大人派人送信的那一日晚间,小人偶然发现他的一名家丁趁着不骑马往西疾行而去。小人觉得奇怪,便尾随在后,跟了足足一整天,到了天朝的凤凰城周边,发现这家丁将一封书信交给了一名曾在我朝鲜行商、并且与天使沈大人有过来往的人。然而就在小人想继续跟踪这名商人的时候,似乎同样有天朝的人也在追踪他,此人警觉遁走。而这名商人慌乱之余,落下了这块木牌,被小人捡到。”
柳成龙听罢,不得不仔细思索起来:沈惟敬除了是大明兵部派来的使臣,奉命与日军和谈外,有没有和其他人、甚至是说日军本身有交易?柳成龙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怀疑,是因为沈惟敬去平壤谈判的次日,日军军团长小西行长就派人来慰问他,其中不乏钦佩之言。而且双方还达成临时协议,朝鲜与日军以平壤外十里为界,短时间内均不得越界。
想到此处,柳成龙不禁长叹一口气,道出了一句哀言:“我堂堂朝鲜三千里疆界,竟然在他们眼里只是区区一张棋盘。”
李千里是江湖人,文化层次较低,一时没明白主人的话,便问道:“‘他们’是谁?”
“还能是谁?”柳成龙眼神中透出无奈与不甘来:“大明、日本——还有这块木牌上图案背后的那群人,他们都是棋手,以朝鲜为棋盘的棋手——而我们,连棋子都算不上。”
国家的命运并不是掌握在自己国家的人手中,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而比无法掌握国家命运拥有更加直观的悲哀的,显然是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
现在,那一群滞留在日本九州岛的“侨民”显然是比柳成龙之流更悲哀的人。
话说果心居士将朱后山、熊广泰等人从名护屋城内牢房救出,只允许他们在城下町中的小范围内活动,因为现在是战争时期,任何明国人露头都难免会被当做间谍抓住处死。至于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命史世用、铁万安、孔定邦等人伪装成商人更是不可行的。据传太阁丰臣秀吉命茶人、商会领袖千利休切腹,正是因为此人在北条征伐时期,同时向丰臣一方和北条一方贩卖军火,大发战争财,惹怒了太阁,现在丰臣秀吉对商人是相当厌恶的,尽管他自己就曾经做过卖针的生意。而现在,任何与明国商人的交易行为,都会被认定是资敌叛国,所以想以商人身份混迹日本,完全行不通。
“那应该以何种身份行动,才不会惹人怀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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