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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想来很多人都知道,先知入城时,曾经与这罪人有过一番交集。”
包括老大臣在内的众人齐点头,那几位老大臣还狐疑地看了看平静的年年。
松青痛心疾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本使臣当时未能亲见,但据其他人和围观百姓讲,先知曾经为这罪人悲痛流泪,懊悔万分。”
“想必!”不等其他人接话,松青又提高了音量,看向年年的眼神满是尊敬,“想必很多人也对此不解,不明白先知为什么会怜悯一个罪人,为什么会对胡神的判罚心存异议?”
这次没有人点头了。他们世代形成的观念便是,先知是胡神的代言人,而胡神是不会犯错的,那么先知也是不会犯错的。
松青在原地环视一周,看到众人闪烁的眼神,便知道这些人其实都已经开始怀疑年年这个“先知”的真实性,只是碍于思维惯性和场合,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这才是年年这记昏招的致命之处。
被架到高台上的人固然是独揽大权,一旦摔下来,那便必然是粉身粹骨。
在这种神权至上的国家,若是做实了冒充先知的罪名,那不仅仅是年年,恐怕他们这一行人都别想安安稳稳地离开哈瓦里哲城了。
年年也看到了这些人对松青这句问话的反应,同时也看到了身边坎布尔攥紧的拳头。
她温和地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疏离,面向东方,淡淡地说道:“胡神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至高,是大慈悲者,是大睿智者。”
松青惊讶地看了年年一眼,眼角余光扫到已然惭愧低头的众人,收敛目光,声音却激昂起来,有如雷霆万钧:
“没错!胡神是慈悲的,哪怕是罪人,九分的怒火之下,也会有一分的怜悯;胡神是睿智的,他知晓一切的发生,也知晓一切的后果,他的思谋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以我们凡人的头脑去揣测胡神的智慧,这便是一种不敬!”
众人的头低得更深了。凡人永远无法与胡神比肩,胡神的存在本身更是不可言喻的。这是圣典上的原话。
“我不是哈瓦里哲人,说句实话,我对胡神的敬意和认知远远比不上在场的各位。”话锋一转,松青叹气,语气平和,像是在聊家常话一样,却紧紧地拉住了众人的注意力。
“所以我斗胆,来用我这个无知凡人的智慧来猜测一下胡神的安排。这样就算降罪下来,想来胡神也会看在我这初来粗浅的理解上,谅解我的失误。”
“先知为那位罪人悲痛,她也会为其他的罪人悲痛,为所有的罪人悲痛,因为这些人辜负了胡神的信仰,辜负了胡神的恩赐,先知是在为胡神悲痛。”
一边说,松青一边忐忑地注视着年年的反应。他这话固然是替年年开脱,但也钉死了那位老伯的罪名,他担心年年会临场发难。
年年却没有看他,而是始终将目光放在身边这个男人的身上。
“先知为那位罪人懊悔,这是先知在谴责自己,谴责自己竟然让这胡神的信民堕落,谴责自己竟然未能拯救这个迷途的灵魂。”
被松青这诚恳深沉的语气打动,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解释很有道理,只有少数几个人捂了捂被酸倒的牙,静静地欣赏松青的表演。
“胡神选择这位罪人之子成为我们新的国王,成为胡神最信任的勇士,这是胡神为罪人降下的救赎,为先知赐下的哀叹,也是为所有人敲响的警钟!”
“钟”字出口,松青安静地等待了三秒,待大家的思绪似乱非乱之时,继续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罪,因为我们无法理解胡神,无法言喻他的伟大,甚至就连对胡神的信仰都已经开始动摇。”
松青清晰地看到近处几个人已经额头见汗。
“但我们不能放任自己的罪恶,更不能对其他信民的堕落熟视无睹。我们要赎罪,要为自己赎罪,也要为他人赎罪。我们要在胡神的信民彻底迈入歧途之前将他们拉回正确的道路,这样才不会辜负胡神的慈悲,才不会辜负胡神的恩赐,才不会辜负胡神对我们的信任。”
松青语重心长地说完,转身面向东方,深施一礼:“感谢胡神的慈悲,感谢胡神没有放弃我们这些无知的凡人,我们一定虔诚地遵从您的选择,信任您所信任的人。愿胡神保佑!”
“胡神保佑!!”
松青直起身子,看着殿中面东而跪、齐声高呼的众人,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炫耀似地扭头看了看年年。
年年对这位救命恩人却无半分感激之情,此时随着众人一同跪倒,又一同站起,目光扫过众人,颇有几分欣慰,像是看着胡闹的孩子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看到年年平静温和的笑容,所有人都感觉到先前的那一点疏离正如冰雪消融,更对片刻前自己的态度感到惭愧不已。
年年微微转身,向着坎布尔伸出右手,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
这是她给他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坎布尔脊背挺直,风削霜刻的脸上浮现些许挣扎,最终目光一凝,把自己的手虚虚地搭在了年年的掌心。
年年满意地笑了笑,矜傲地引着坎布尔坐到了属于国王的宝座上。
已经悄然退下的松青看着年年的这番做派,低头抽了抽嘴角。
“有时候吧,这人就怕比,你看看人家的演技,多么的自然生动。”
在众人再次齐呼的“胡神保佑”声中,郑奇不怀好意地撇了松青一眼,三尺水还在他身后用口型补充了两个字:浮夸。
“还好,这应该是话剧的功底。”是岁委婉地点评,听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松青瞪着这两个人,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你行你上!”
两人齐齐对着松青递出一个大拇指。
松青哼了一声,转身看向大殿之上的王座。新王已经得到了认可,正在接受百官大臣的拜见。
年年已经走下高台,却把阿利娅留在了台上,留在了坎布尔身边。
看到这一幕,松青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看向年年。年年也正在看他。
年年咧嘴一笑,笑嘻嘻地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松青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