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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仪式步骤繁多,皇帝祝词告天只是其中一部分,接下来又有封玉策、祭地神等等,待回到宫中已是酉初时分。御辇行到正德门停下,明帝要去启元殿议政,另有金顶鹅绣凤舆送慕毓芫回宫,临走说好稍时过去晚膳。慕毓芫刚进椒香殿,只见谢宜华已等候多时,笑吟吟走上来,“娘娘好生仔细,原来是跟皇上去祭天,却一丝消息不透,将嫔妾等人都瞒过去。”
“事先我也不知,今晨才得到消息。”慕毓芫只是一笑,上前挽起她往里走,将寝阁内宫人都摒退,问道:“怎么?莫非有人议论什么?”
“嗯,也没什么。”谢宜华沉吟了一会,似乎在斟酌着说词,半日才道:“只是皇上如此待娘娘,嫔妾等人心里很是羡慕……”
“呵,什么等人。”慕毓芫打断她的话,转身换了一袭云雁纹锦素雅宫装,走到妆台前理了理衣襟,对着镜子摇头道:“本宫自然知道有谁,也猜得到大概说些什么,只是那些人里面,断然不会有你。”
“娘娘怎么知道?”谢宜华在背后轻笑,上前帮忙拆掉鬓上繁重装饰,将十二枚镂空象牙镶金凤翅取下,挨次放进朱漆妆奁盒子,“嫔妾的心眼也很小,看见皇上待娘娘好,捻酸吃醋自是难免,没准比别人还厉害呢。”
“是么?”慕毓芫淡淡反问,凝目看向于她。
“娘娘,这是怎么了?”
看着那明显闪躲的目光,再想起俞幼安的回禀,慕毓芫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最后只是说道:“宜华,你怎么会用……”
“必定是俞太医多嘴,娘娘不用说了。”谢宜华的笑容微淡,低头思量了会,“但凡后宫中的女子,莫不以有子嗣为荣。可是,如若子女不被皇上待见,嫔妾觉得倒是不如不生,单看如今的叶贵人就是了。”
“她那是事出偶然,你又何必跟她比?”
谢宜华摇了摇头,淡笑道:“呵,娘娘何必言不由衷?”
慕毓芫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宜华,你能不能生育,跟你愿不愿意生育,完全不是一回事。你要知道,后宫嫔妃私用麝香等禁物,那可是极重的大罪,若是皇上知晓……”
“皇上不会知道的,早已不需再用。” 谢宜华转身朝外看去,雨过天晴色的烟薄窗纱上,有树叶影子在纷乱晃动,像是她此刻凌乱的心绪。静默了好一会,嘴角浮起淡如薄云的微笑,“再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没法再继续。慕毓芫只好换了寻常话题,摆出黑白棋子来,两个人都是懒洋洋的,不过略下三、五局而已。晚间明帝从前面回来,进殿瞧着慕毓芫的神色,不由问道:“朕看你闷闷的,有什么事不高兴?”
“没有。”慕毓芫摇了摇头,断然不会说起下午之事,见明帝一脸疑惑,沉吟了会抬头笑道:“不过是想起先前的话,发现自己被皇上哄了。”
明帝不解,问道:“什么话?”
“皇上说什么,以后事多心烦容易得罪人,让臣妾多多体谅,别使小性子抱怨的那些话,这会儿可还记得?”
明帝点了点头,笑道:“上午说的,怎会不记得。”
“那就是了。”慕毓芫暗自忍住好笑,故作认真说道:“皇上把话说在前头,又哄得臣妾答应下。现在想想,摆明就是为今后做打算,纵使委屈了臣妾,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哪有的事?”明帝朗声大笑起来,连连摆手道:“反正朕说不过你,今后不论事再多,心里再烦,也一样不对你高声言语,这样可放心了?”
慕毓芫看着明帝,含笑点头道:“嗯,比方才要好些。”
帝妃二人正在说笑,却见吴连贵脚步匆忙进来,急声回道:“启禀皇上,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外面出了点乱子。”
“什么乱子?”明帝不悦,抬眸正色问道。
“京城里有个戏子叫柳眉生,他唱戏比别人都好,原是海陵王从外省带回来,先头还在九皇子生辰上扮过戏----”
明帝抬手止住他,想了会道:“嗯,朕仿佛有一点印象。”
吴连贵不敢抬头,垂首低眉回道:“那戏子的名声渐渐传出,京中富贵人家皆争相邀请,尤其是内阁杨大学士的二公子,几乎三天两头就请他一场。海陵王知道有些不高兴,便不让那柳眉生去,谁知杨公子不肯善罢干休,竟然带着家丁赶去闹事……”
“混账!成何体统?”
“皇上,先别着急。”慕毓芫劝着皇帝坐下,其实自己心里更是担心,那柳眉生便是薛黎的戏名,不知内中牵扯出什么事来。
“后来海陵王也带着人过去,两个人都是年轻气盛不服软,不知怎么就吵起来,吵着吵着又打了起来。”吴连贵的头垂得更低了,“打着打着……,人群里有些混乱,最后才发现,那杨公子已被人打死了。”
“什么?”明帝气得脸色铁青,拂袖将茶盖重重一合,“朕今日特意去祭天,为得就是昭告天下太平。他倒好,不说安安分分呆着,反倒为着一个戏子,把京中官宦子弟打死?这不是----,当着天下人给朕没脸么?”
“嗯,是得好生说一下。”慕毓芫心思恍恍惚惚,只觉千头万绪理不清,更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强自镇定了一会,“fd,事情已经这样,还是等见着敏玺,把事情问清楚再说……”
“还用问么?”明帝盛怒难抑,手中茶水洒出也不自知,“不论今天死的是谁,不论敏玺有没有动手,那种场合本就不该去。去年的事刚平息不久,今儿又做出这等荒唐事,就算不在今天,朕也绝不能纵容了他。来人,去把海陵王叫来!”
“你们,都先下去罢。”慕毓芫挥退吴连贵等人,柔声劝道:“fd,今天是祭天的大日子,晚上还有宴席等着呢。不如等明日中午,让海陵王夫妇一块进宫用午膳,再让敏玺到偏殿慢慢回禀,大家脸上都好看些。”
“他这般胡闹,朕还怎么给他留颜面?”明帝仍然是余怒未消,端着茶默默拨弄了一会,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对了,朕方才过来的时候,远远的仿佛瞧见贤妃,看她也不大高兴似的,莫非你们俩拌嘴了?”
“正是,fd准备帮谁呢?”慕毓芫故意开玩笑,岔开话题。
“你说呢?”明帝也笑了,将慕毓芫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你摸摸看,朕的心是不是有些偏?都是平时偏心于你,所以才会这样。”
“fd----”慕毓芫的声音轻柔似水,双手环住明帝的臂膀,将脸贴在那错金虬龙的华袍上,感受着那熟悉的温暖,“臣妾得皇上眷顾怜爱,十年如一日,心里莫不感念上苍赐福厚重,每日都是谨慎小心。不过有时也是担心,只怕臣妾命单福薄,或许不能承受如此……”
“宓儿!”明帝连忙打断,将她搂得更紧一些,“从今往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若真是你福气不够,朕把自己的分些给你。天子的福气乃是天赐,保准让你一辈子也用不完,快别胡思乱想了。”
慕毓芫展颜而笑,仰面说道:“嗯,那就用到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