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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震荡,波及后宫,谁都知道长春宫仰仗明珠府,如今明珠一派岌岌可危,长春宫在朝廷没了依靠,惠妃将来的日子必然大不如前,但意外的是,惠妃仿若无事,对此不闻不问,照旧做着她手里该做的事,直叫旁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惠妃对于前朝波澜的视若无睹,和她一贯在人前稳重熨帖的行事作风,在这一段动荡的时间里,为长春宫赢得了几分颜面。毕竟她是皇长子之母,身为妃嫔不干涉朝政,原就是本分,皇帝似乎对此也有几分满意,至少对于后宫无任何微词,更因这段日子惠妃管辖后宫之辛劳,在明珠一案出结果前,往长春宫颁了恩赏。
惠妃内心固然惊恐,面上对人依旧云淡风轻,不得不叫旁人佩服。
这一切,也悉数传到岚琪耳中,她对此亦不闻不问,只安心在永和宫调养身体。
二月里,太医说德妃娘娘可以出门走动后的头一天,岚琪便大妆往英华殿、慈宁宫祭拜太皇太后,个中悲伤自不必说,看着慈宁宫里太皇太后昔日殿阁正在拆除要原样搬去昌瑞山下,更是悲从中来,扶着环春望了好一阵子才离开。
之后便至宁寿宫,才到门前温宪就迎出来,只是一个多月不见,小丫头似长高了许多,扑在岚琪膝下笑眯眯地望着母亲,嘴甜地说:“额娘真好看,真好看。”
看到女儿,岚琪心中的悲伤散了许多,夸赞她这些日子照顾太后十分乖巧,温宪还气哼哼地告状:“皇祖母一点儿也不听话,老是不肯吃药,我可累了,回头我还要告诉皇阿玛。”
岚琪哭笑不得,被女儿牵手一路往太后殿阁来,太后凤体也见痊愈,只是有了些年纪比不得岚琪她们恢复得快,才不大能出门。
至门前,宫女挑起帘子,才往暖阁里走,就听见太后在说:“明珠党羽遍布天下,与赫舍里一族不相上下,赫舍里一族可是太子的依靠,皇上怎能容许皇长子背后的势力,能与太子相抗衡?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这个妇道人家都看得明白。”
“皇祖母,我额娘来了。”可小丫头不懂大人的事,突然嚷嚷这声儿,岚琪赶紧跟着进了门,果然见太后歪在炕上,一旁坐着苏麻喇嬷嬷。皆是许久不见,太后与嬷嬷乍见光彩照人的德妃进来,都是眼前一亮,太后念着阿弥陀佛,搂了岚琪到身边说:“瞧瞧你这模样,真想叫皇额娘看一眼。”
一句话勾起三人的悲伤,难免垂泪,叫温宪来来回回哄着,才好些,之后也不过说些劝慰的话,岚琪请太后保重身体,最后送嬷嬷回她的殿阁,路上牢牢搀扶着嬷嬷,可走着走着,竟绷不住,泪如雨下。
一老一少立在廊下,嬷嬷静静地看着垂泪的德妃,想起她从前的模样和十几年的点点滴滴,感慨万千地说:“太皇太后无疾而终是大福气,都是娘娘所赐。”
岚琪晃了晃脑袋,平静下来后从泪容里绽出笑脸:“嬷嬷放心,我会过得比从前更好。”
此时瞧见玉葵从永和宫来,见嬷嬷与主子说话,一时不敢靠近,嬷嬷反问她什么事,玉葵应道:“是万岁爷来了永和宫,奴婢来请娘娘早些回去。”
听说玄烨在永和宫等自己回去,岚琪归心似箭,可好容易见嬷嬷一回,心里也舍不得,还是苏麻喇嬷嬷推她笑道:“娘娘多少会儿见奴婢都成,皇上近些日子那么忙,别耽误时辰了。”
岚琪则道:“您好好保重,在宁寿宫若有什么不方便,一定和我说。您的事,皇上那儿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嬷嬷却苦涩地一笑:“在哪儿都一样,可皇上明明不让奴婢去守陵,您还说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那不一样。”岚琪着急解释,却被嬷嬷推着转过身说:“娘娘快回去吧,别叫皇上久等,奴婢也就这样了,您和皇上的日子还长着呢。”
岚琪拗不过嬷嬷,自己也真心想去见玄烨,她今天精心打扮,原没打算让玄烨看,只是想在宫里走一遭,再来这里哄太后和苏麻喇嬷嬷高兴,没想到她才出月子头一天,玄烨就赶着来了。
“嬷嬷,我好看吗?”岚琪走前,总算露出笑脸问。
“好看,比从前更好看。”嬷嬷慈祥地笑着,将岚琪胸前挂的手串扶端正,招呼环春玉葵来搀扶,“好生照顾你们家主子。”
一行人赶回永和宫,没想到才走近永和门,就见御辇缓缓而去,几人都看呆了,玉葵跑上来问怎么回事,门前小太监说:“乾清宫有要紧事。”
待岚琪到门前,一面呆呆望着御辇离去,一面听玉葵问皇上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可门里门外的人都不知道,连伺候茶水的紫玉都说:“梁公公通报有要紧事,皇上立马就走了,半句话也没对奴婢说。”
岚琪心里空荡荡的,进了内殿呆坐着不动,心里想,他特地来,却扑了空,好容易自己赶回来,他又走了,这一下不知几时才落得空,虽然同在紫禁城,也实在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娘娘,皇上一定还会来。”环春进来,小心翼翼地将主子的钿子头面拆下,这些沉甸甸的东西从头上卸下,的确浑身一松,可她却觉得心里更空了似的,失落地说:“眼下连宁寿宫请安,都是打发梁公公去的,他是忙得脚不沾地了,我知道。”
“要不您自己去一趟乾清宫?”环春没法子了,胡乱说着,“反正宜妃娘娘时常自己跑去,皇上连她都不撵走,何况您呢?”
岚琪垂脸摇头,嘀咕着:“我才不屑这样,旁人看着,我跟她学似的。”
环春无奈地笑:“学不学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您准备了那么久,不就盼着让皇上见到最精神的模样吗?要是为了这事儿不高兴,耷拉着脸,可就不好看了。”
岚琪轻轻拍她一下:“别逗我了。”忽然又想起什么,赶紧把紫玉几人叫到跟前问,“皇上看起来怎么样?”
紫玉应道:“皇上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在屋子里等您时靠在这儿都打瞌睡了,要不是梁公公来通报要紧事,估摸着您回来时皇上正睡得香。”
“瘦了吗?”岚琪忧心不已。
紫玉点点头:“那是瘦了不少,奴婢和随驾的小公公搭了几句话,说皇上这些日子饭是吃的,但总是没动几下就撂筷子了,能不瘦吗?”
几人又七嘴八舌说了好些话,环春见主子脸上不好看,赶紧打发她们走,好半天才听主子自言自语似的说:“三藩之事后,太皇太后就不再干预朝政,可是在皇上心里,祖母一直都是依靠。有太皇太后在,他就觉得自己年纪再大还是个孙儿,心里头偶尔想依靠或想犯懒的时候,有祖母在就会觉得安心。这份依赖,他不说,可我明白。”
环春默默看在眼里,稍后退下去,让紫玉绿珠在小厨房张罗几样食材,并翻出食盒洗干净了预备着,再回到主子跟前,不声不响地陪着她照顾阿哥公主们,一整天慢慢过去,夕阳西下,天色越来越暗,就要传晚膳的时辰,岚琪立在窗下望着天色,又自言自语:“乾清宫里几时传膳,梁公公还不如李公公那么机敏,皇上不说饿,他未必敢劝进膳。”
环春在一旁小声说:“要不咱们炒几样皇上爱吃的小菜,今天的小黄米粥新鲜,还有好些呢,一道送去给皇上。皇上胃口不好,进些粥羹脾胃才服帖。”
岚琪摆手说:“很晚了,这会儿准备,几时才能送到乾清宫去。”
环春笑眯眯地说:“奴婢觉着,您今天不见一回皇上怕是难心安,早早就准备下食材,只要您点头,小厨房里几下工夫就能准备好,黄米粥也是现成熬好的,热乎着呢。”
岚琪有些惊讶地看她,又不免被看穿心思的羞赧,叹气道:“罢了,反正再难听的话她们也传过,我今天就学宜妃,怎么了?”
“这才好呢。”环春欣喜不已,挽了袖子就来张罗膳食,吩咐其他人伺候主子先略进一些,等岚琪这边吃了东西换好衣裳,小厨房里整整齐齐送来两提食盒,隔着盒子就闻见香气,这会儿送去乾清宫,正好让玄烨吃上热的。
门口备了暖轿,怕放在外面一路过去凉了,食盒也搁在里头和岚琪一道走,这边轿子起驾,乾清宫那里,正好翊坤宫送去膳食,因梁公公不知几时提醒皇帝用膳好,便趁这个机会进暖阁禀告说宜妃娘娘送来晚膳,问皇帝用不用。
玄烨从桌案上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暗,他并不觉得饿,但手里的事已经能撂下,夜里也没有大臣再领牌子进来,便道:“备轿。”
梁公公一愣,忙问去何处,皇帝睨他一眼:“几时学得你师父一半就好了,什么都要朕与你说才能明白?”
可怜的梁公公刚刚走马上任,宫里太监宫女都等着新总管立规矩,可人家现在光皇帝跟前的事就顾不过来,哪里有工夫招呼宫里的人。他就是不明白,怎么师傅从前看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皇帝要做什么,他都跟了一个多月了,还在摸索中。
“去永和宫。”玄烨也没有不耐烦,李公公是他小时候就跟在身边的人,几十年的磨合,梁公公才到身边一个月,他并不着急。
梁公公得了命令,赶紧退出去吩咐,到了外头,有小太监问那宜妃娘娘送来的晚膳怎么办,梁公公没好气地说:“找地儿搁着,等馊了倒掉就是了。”
这边御辇匆匆起驾,要往永和宫去,那边德妃娘娘的暖轿也晃晃悠悠地过来,偏偏两处走不同的道,不知不觉擦肩而过,梁公公跟着轿子心想一会儿见了德妃娘娘皇帝会高兴,心里正松快时,前头去传话的小徒弟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公公,请皇上回驾吧,德妃娘娘去乾清宫了,走好半天了。”
“啊?”梁公公好不惊讶,白天就没碰上,晚上这再错过了,万一皇帝待会儿又有什么朝务要忙,好好都在宫里待着,总见不着算什么事儿,心下想了想,几步跟上御辇,凑在窗口说,“万岁爷,德妃娘娘正在去乾清宫的路上,您看是咱们回乾清宫呢,还是派人让德妃娘娘回永和宫?”
玄烨正坐着打盹,听见这话,心里莫名一暖,略想一下,便让御辇调头,往德妃走的道上去,两处相隔不算远,紧赶慢赶是赶上了,永和宫一行人也得到消息,环春急急忙忙跑来让轿子停下,要搀扶主子下来。
“怎么了,轿子坏了?”一无所知的岚琪迷茫地跟着环春下轿子,还转身看了看搁在暖轿里的食盒,再一抬头,便见后头御辇跟上来,稳稳当当停下后,熟悉的身影在眼前出现,皇帝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环春刚要对岚琪说话,身边的人倏然就蹿了出去,但见自家主子踩着花盆底子奔向皇帝,一众人都看傻眼了。
玄烨看着前头的人跑来,自己也怔住了,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停下,只等她扑过来重重地撞在了怀里,边上梁公公总算机敏了一回,赶紧吆喝太监宫女和侍卫们统统背过身去。
橘色灯笼的映照下,岚琪的脸色越发好看,心里扑扑直跳,跑了几步就禁不住气喘吁吁:“这下不会错过了。”
“跑这么急,崴了脚怎么办?”玄烨温柔的一声,两人阔别月余,他还记得深夜里床榻上孕妇辛苦的模样,转眼她已变得窈窕又精神,人真是神奇的存在,诞育生命的女人更加神奇。
“皇上去哪儿,怎么这么巧遇上了?”岚琪还不知道玄烨是来追她的,很坦率地说,“臣妾怕您晚膳用不好,做了几样小菜要送去乾清宫,您若是有去处的,就去吧,明儿臣妾再来看您,反正都……”
“你身上什么味道?”玄烨突然问。
岚琪一怔,玄烨凑近她又闻了闻,耳边听见低低的笑声:“是不是有朕爱吃的豆角小炒肉?”
“有……是环春准备的。”岚琪大窘,方才带着食盒一路过来,捂在暖轿里头,难怪食物的香气都沾在她的衣服上。因为皇帝胃口不好,环春准备的都是御膳上不会有的家常小菜,从前玄烨在永和宫偶尔会吃到环春的手艺,他自然记得。
岚琪不自觉地朝后退,怕被玄烨闻见身上的气息,可往后退不知轻重,脚下鞋子一崴,身子便要跌下去,被玄烨眼明手快地拉了一把,皱了眉头嗔怪:“你躲什么?”
岚琪憋得满面通红,她那么努力地调养身体,那么精心地打扮想让他看着高兴,为什么好容易见一面,就落得一身炒豆角的香气?
“这是不是常说的那样,叫人间烟火?”玄烨淡悠悠地笑着,他根本没嫌弃岚琪身上菜肴的香气,本意是想让她别太在意,可男人怎会懂女人的心,结果那一路往永和宫去,直到玄烨坐在桌前,食指大动地饱餐一顿,岚琪还是不大高兴地绷着脸。
玄烨笑她:“你这样子,朕还有什么乐子?”
岚琪鼓着腮帮子说:“那皇上,就让臣妾去盥洗换衣裳。”
“好好的浪费那些时间,朕又不在你这里过夜,一会儿要是走了,连说话的时辰也没有。”玄烨说着伸手要她到身边来坐,半正经半玩笑地讲,“朕现下什么都吃了,也沾了一身气息,闻不见你身上的味道了。”
偏偏这哄人的话,最不得女人心,岚琪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动也不动,两人僵持了半天,连环春在一旁都觉得主子这样不成,可谁也没她了解皇帝,只听皇上突然朗声大笑,那笑声里满满宠溺的意味,起身来推着她家娘娘往内殿走,嗔怪着:“去去去,收拾干净了,朕也洗漱一番,这东西好吃气味的确不小,回头你该嫌朕。”
这下子两人分开,那边梁公公伺候皇帝漱口洗手,这面环春赶紧给主子换衣裳,袍子褂子一层层脱下来,她还是疑神疑鬼,索性拿干花泡热水擦了身,头发也拆下,可折腾半天怎么都不满意,竟撂着皇帝不管,直接香汤沐浴。之后未及换外裳,穿着寝衣立在镜子前,看着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自己,她才安下心。
可此时,绿珠从外头进来禀告,低垂着脑袋说:“娘娘,万岁爷起驾回乾清宫了。”
岚琪看着镜子里身后的人,她脸上的神情倏然黯淡,默默挪动身体坐到炕上,盘膝将自己蜷缩起来,轻声应了声:“知道了。”又道,“那也不必急着给我梳头穿衣裳,就这样吧。”
低头发呆的工夫,对周遭的事不闻不问,突然有熟悉的力道将自己搂入怀,岚琪还恍惚在梦里,只听得耳边低低的嗔怪:“叫你折腾,朕若真的走了,她们都见不得你好脸色了,朕让绿珠吓唬你的。”
岚琪呆呆仰望身前的男人,不知为何,本该心里高兴温暖,没来由地她却想哭,高高仰着脸颊,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玄烨默默地给她擦去泪水,假装嫌弃地说:“朕才洗了手。你啊,眼泪流到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岚琪窝进他的怀抱,柔软的身体微微抽搐着,似在哭泣,玄烨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好像她的哭可以连带着自己的眼泪一道流尽,好半天听见怀里的人呜咽着:“我心疼你……”
玄烨淡淡一笑:“心疼我什么?”
岚琪没有回答,玄烨心里也有默契的答案,她心疼自己没了皇祖母,从今往后,真正要顶天立地,再无依靠。而人生在世,有哪个人敢说,心里对身边的人或事没有一丝半点的依赖之心,哪怕万般坚强,总有脆弱的一处。他如今失去了皇祖母,往后的日子里,就要将心底最脆弱的这一块,修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
“朕不走了,浑身都酸疼,不想动了。”玄烨懒懒地说着,往暖炕上歪下,疲倦地笑着,“白天过来,就在这里歪着睡过去了,豆角的香气是没有,可这里褥子上都是你平日用的香,朕觉着舒心,一时竟瞌睡过去。”
“臣妾回来时,正好见您的御辇离开,心里难过极了。”岚琪披着一头干爽柔顺的青丝,身上穿着洁净的寝衣,可玄烨身上是还没换下的常服,平日里绝不会有这样不搭调的景象,可眼下谁也没觉得不合适。
玄烨躺着,时不时将手指穿过她凉凉的发丝,宁静地听她说话,似乎她说什么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活蹦乱跳的,要紧的是她神采奕奕,要紧的是她能永远健健康康陪在身边。
“给您揉揉可好?”岚琪见玄烨说浑身酸疼,便上手轻轻推玄烨,让他侧躺着露出背脊后腰,手法熟稔或轻或重,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琐事,半句不提太皇太后的后事,半句不提朝廷政治的麻烦,静静如平头百姓家的小两口,等岚琪说着:“我们小公主连个名儿都还没有,皇阿玛您是不是太偏……”
却听得皇帝微微鼾声,那样平稳安宁不急不缓,却又似睡得深沉透着满满的倦意,岚琪不敢再动手,怕惊扰他从梦里醒来,可一时忍不住,还是伏在了身上,含泪呜咽了一句:“我就是心疼你。”
这一夜,皇帝竟就穿着常衣在炕上睡的,不知他多久没这样踏实地睡一觉了,翌日该是上朝的时辰都没有醒来,岚琪叫了几次,才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向机警警醒的皇帝竟然安心到缓不过神,只等被伺候着洗漱换朝服,才渐渐清醒,身上不似昨日那般酸痛沉重,此刻备感轻松,看着踮着脚给自己系领口扣子的岚琪,禁不住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岚琪害羞不已,嗔怪着:“大清早的,叫人看见。”
“朕亲亲自己的妻子,有什么不可的?”玄烨心情甚好,果然这些日子压着他情绪的,身体本身的疲倦也是一个缘故,加上梁公公不如李公公那般体贴细致,各方面都不如从前称心如意,昨晚在这里,什么烦恼琐事都懒得想了,明明永和宫就在紫禁城,可踏进这道门,就是很不一样。
那之后的一年里,皇帝带着悲伤勤于政务,为了不辜负将他一手培养成为帝王的皇祖母,即便是酷暑炎炎也丝毫不懈怠。十月末,上大行太皇太后尊谥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简称孝庄文皇后,升祔太庙,颁诏中外,转眼至腊月,孝庄文皇后忌日之际,又建福陵、昭陵圣德神功碑,御制碑文,隆重盛大的祭祀悼念,直至除夕前才停歇。
是年除夕,皇帝命各项祭祀礼仪之外,不得铺张庆祝,是以宫内不如往年有节庆气氛,不过是比起旧年,没了阖宫缟素的凄凉,各宫之间私下略有走动,而皇帝也渐渐走出悲伤,意欲往江南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