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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被褥是软是硬,现下赫然发现,自己所用被褥,面料竟是真丝锦缎的!
不禁感叹,在这山野乡间,自己身处的这神医苏家很是土豪啊!
从这面料质感及工艺不难看出,这时代的纺织业发展已然很是先进了。
被子手工缝制,针脚细密,想必是出自原主母亲攸倾音之手。
想到这位美丽女子,苏攸攸穿越到此,还未曾与其谋面,便意外离世,甚为遗憾,只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救下的那妇孺三人又是怎么回事。
正兀自出神,丰伯的声音在隔壁响起:
“少主人,您回来了!”
“嗯,攸儿可还在睡?”
“小主子在您走后不久便醒了,让老奴背着在外面院中转了小一个时辰,现下饿了便回房休息了,老奴已备好吃食,正要送过去。”
“给我吧,丰伯自去用餐便是。”
遂接过丰伯手里的托盘,顿了顿,低声问道:
“可有找她母亲?”
丰伯想了一下道:
“倒是不曾。”
便回身又去了厨房。
苏见尘敛去神伤,推门进去,见小女娃已穿好鞋子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双目晶亮看向自己,唤了声:“爹爹。”
苏见尘心底霎时泛起柔情无限。将托盘放至桌上,又去取了水,与苏攸攸净了手,方才在她身旁坐下。
和午间一样,晚餐仍是小米粥和萝卜丁,不过多了两个馒头,显然还是病号餐。
苏攸攸也不挑剔,直接拿起调羹打算先喝口粥,抬头见老爹看着自己兀自出神,便道:
“爹爹也一起吃可好?”
听到女娃软语,苏见尘回过神正待回答,门声轻扣,随即丰伯开门进来,手中托盘上,一大碗粥,两只叠放的空碗,几只馒头,还有一盘炒菜,和一碟酱料。
将托盘放到桌上,丰伯温声道:
“少主人,您也在此用一些吧。”言罢不待苏见尘发话,便退了出去。
苏见尘未置可否,见女儿看着自己,面有期待之色,便拿了空碗,一边盛粥,一边道:
“爹爹同攸儿一道吃。”
苏攸攸心下稍安,展颜一笑,父女俩各自用餐,一时无话。
饭后,苏见尘自行收拾了碗碟出去,不多时回来,将桌上油灯点亮,又将屋内墙角处的一个长方形小暖炉挪至屋子中央,开始生火加炭。
苏攸攸此时才感觉到,随着夜幕降临,气温也开始骤降,好在没多一会儿,屋子就暖和起来。
结束一阵忙碌后,苏见尘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瓷瓶,还有热水及手巾之类的进屋,为苏攸攸洗脸擦脚,将额头与脚踝处分别上了药膏,随后,又把了脉,探手试了试额头体温。
“攸儿已无大碍,待会儿再吃一副汤药,明日便可大好了。”
言罢,爱抚地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头发,随即心念一动,去隔壁屋的妆台上取了梳子,给她梳理起来。
苏攸攸这才感觉到,自己这头发怕是几天没梳洗了……
“少主人,汤药好了。”
丰伯端着汤药从门外进来,苏见尘放下梳子,伸手接过汤药,便拿起调羹,准备给她喂药。
一小口一小口喝药?倒不如一碗干尽来的痛快!
“爹爹,我自己来。”
于是双手端起药碗,心一横,眼一闭,便咕咚咕咚喝起来,中途差点呛出眼泪,终是全部喝光,苦得直吐舌头。
苏见尘看着女儿苦不堪言的样子,一面觉着滑稽有趣,一面又勾起内心伤痛,这么小,玲珑心思已初见端倪,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又该如何告诉她,她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爹爹,我要漱口……爹爹?”
苏见尘一时心神恍惚,苏攸攸唤了几声,才回过心神,随即拿起茶壶倒了水,递给了苏攸攸。
“攸儿先喝口水,待爹爹去拿齿刷。”
苏攸攸:齿刷?牙刷?对了,原主记忆中是有这种东西的,一个细竹棍头部有两排鬃毛,每次都是娘亲为她净齿,但她很不喜欢,经常逃避。至于那个齿刷,也只有自家人才会用,就连文先生之前都还没见识过,因为那是爷爷亲手制出来的!
想到这里,苏攸攸不禁感叹:自家爷爷也是个能人啊!
原主记忆中,许多事情都是娘亲为她做,娘亲为她洗澡,娘亲为她净齿,娘亲为她梳头,而眼下娘亲换成老爹,自己却若无其事一般欣然接受,这似乎很不合逻辑。
且不说别的,就是她这一整天都不提起娘亲,就很不正常了。
在老爹和丰伯看来,她并不知晓母亲去世这件事,所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才不致穿帮?
思来想去,无解,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小杯水下去,口中苦涩略淡去一些。随即苏攸攸便见老爹拿了个托盘进来,一块布巾,一只竹杯和一支“齿刷”,还有一个瓷瓶。
下方用小桶接着,苏攸攸先漱了口,然后老爹从瓷瓶中倒出少许粉末于齿刷上,略显生疏却非常轻柔地给苏攸攸刷起牙来,那粉末闻起来有些药香,但入口略感苦涩,没有泡沫。
事毕,老爹为她盖好被子,放下纱帐,方才拿着一系列洗漱物件离开房间。
这一夜,苏攸攸睡得很不踏实,时睡时醒。
一个翻身不小心抻了脚踝,苏攸攸“咝”一声痛醒了,以为睡了很久,睁眼瞧了瞧,仍是沉沉夜色正浓,看来离天亮还早。
隔间外毫无声息,老爹没有回房就寝,想必是一直在书房。
想到这位美貌老爹,苏攸攸总有些许别样情怀,毕竟这是她来到这个新世界所见到的第一个人。老爹周身那浓郁的悲伤气息,无时不感染着她,每每神色黯然,却又要在她面前强作掩饰。
而自己今世既同他父女一场,总要为他分担一些才好。
一番思量,当下主意已定,心里一松,倦意袭来,便踏踏实实睡去。
……
寒夜似水,万籁沉寂,仅闻远处山泉汩汩之声,静谧院落中,一道微弱亮光自西耳房透出。
房内,苏见尘面色深沉,坐于案前,一双冷眸聚焦于案上的书信和一枚断箭,寒意彻骨。
此信正是今日黎安送来那封京城来信,信中所述大体两件事:
一则说的是当今三皇子,康王赵云崇,近日被参了一本,言其在工部任职督查鲁地兴修水利期间,纵容当地官员强行征用平民作苦力,霸占田产民居,苛待修水民工,致使万民家破人亡,民不聊生。皇上盛怒,将其革职,并软禁于王府。
另一则,是关于十二年前太医院掌院攸行之攸大人,因渎职受贿、谋害皇嗣被判满门抄斩的那桩旧案,经几处暗桩几年来潜心探查,终是挖出一个关键线索,当年涉案一位妃子畏罪自杀,此事实有蹊跷,妃子死后,其宫女侍者亦按照律例皆被处死,但其中一位贴身侍婢是在被处死前便遭毒杀,所中之毒源自南疆。
而宫中只有一位贵人与南疆有关系,这位贵人便是景妃,二皇子与五皇子之生母,她的母族为南疆朗族。然,根据史料记载,当年景妃却与此案毫无任何相关,只是,结案后不久,景妃便被升为景贵妃……
苏见尘将目光锁定在毒杀、南疆、景贵妃,二皇子几处,神色凛冽,良久,将信掷于脚旁的暖炉中,炭火跃动,明灭间,信件化为灰烬。
伸手拿起案上那枚断箭,苏见尘俊逸深邃的双眸中瞬间晕染嗜血仇恨,紧握的指节泛出青白,切齿低吟:
“南疆之毒!”
南疆有奇木,其汁液剧毒,见血封喉,无药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