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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最终背信弃义,就在章晓瑜准备将梅长苏供出的刹那,一枚袖箭射穿了她的咽喉。
章晓瑜血溅当场。萧景桓勃然大怒,责令府衙三日内破案。也因萧景桓给了限定的日期,梅长苏事先做好的部署很快被衙役查获。
比如那缸埋在月老祠桂花树下的老卤;
比如属于章晓瑜的绣帕在纪家被找到;
比如纪员外强迫佃户写下的卖身契……
当趾高气昂的萧景桓手举上方宝剑,下旨将借着天子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的纪员外斩杀时,梅长苏在人群中垂下了头。
可是,当梅长苏瞧见从纪家搜出的珍宝古玩时,梅长苏觉得他并没有做错。
抬首,看到一矮小身材的中年人附耳对萧景桓说了些什么,萧景桓频频点头。而后又招来贴身的侍从说了一通,正欲打发其去办事,那中年人又贴着萧景桓的耳说了几句,这一次萧景桓并没点头,而是拧着眉头,斜了那人一眼,目光中带着责备。中年人嘴角扬起谄笑,拱手作揖,萧景桓叹了一声,打发身边的侍从离开。
不多时,那侍从拿着一叠纸走了过来,萧景桓接过纸笺向跟前的百姓扬了扬,朗声道:“此乃从纪家搜出的卖身契,凡被纪家胁迫签下的卖身契,本王会将其焚毁……”
萧景桓后面又说了什么,梅长苏听不清了,因为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压住了萧景桓的声音。
他皱起眉头,悄然离开了熙攘的街头。直至踱步到一巷口才停下脚步,转身问:“甄平,你听清萧景桓说了什么吗?”
“公子指的是哪一句?”甄平问。
“‘此乃从纪家搜出的卖身契,凡被纪家胁迫签下的卖身契,本王会将其焚毁。’”梅长苏漠然地说,“你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甄平只留心于梅长苏的周全,根本没听到萧景桓说了什么,此刻听梅长苏将萧景桓的话重复一遍,仔细琢磨出话中含义:“是否能认为,没有念到名字的是自愿签下卖身契的?”甄平低着头小声说,“找不到卖身契,府邸也找不到人的,可推说为查无此人?”
“去查,被萧景桓判定为‘查无此人’的人有哪些。”梅长苏沉声道,“若是可以,我还想知道纪家的家产有多少,有多少收入国库,有多少用于当地民生,又有多少进了萧景桓的口袋。”
“还有,萧景桓身边那个师爷有点古怪。”眸子闪过寒光,梅长苏冷声说,“我需知道他所有的过往。”
“是。”甄平拱手道。
半夏在纪府被抄家的第二日回到了客栈,并捎来了蔺晨的手书,手书中提到蔺如风一行将于夏至前后回到大梁。
若聂铎回来,他便有更多的人手可以调动。
历练多年的梅长苏承认人心会有所偏向。说不上亲疏远近,但事实就是如此。比如有些事他宁愿告诉蔺晨,也不会告诉卫峥、聂铎;而有些事他只会让卫峥、聂铎去办,不会让蔺晨插手。如果说,凡是让卫峥和聂铎去办的,多半与朝堂和赤焰有关,他不愿让蔺晨插手,那么黎纲和甄平呢?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让黎纲和甄平插手与朝堂、赤焰有关的事情。
纪家背后有知府老爷撑腰,而章家不过是一个做卤味的商户,两者之间力量悬殊,章家凭什么撑到现在。
难道章家背后也有人撑腰?
春日的阳光带着暖意,春风带来阵阵花香,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梅长苏手捧书卷仰头看着院内的玉兰。
“公子。”虽然不忍心,但事态有变,甄平硬着头皮打断梅长苏的沉思。
“怎么了?”梅长苏带着几分倦意,懒散地问,“事态有变?”
“是!”甄平拱手道,“悬镜司来人了,接手了纪府的案子。天机堂只得先暂停调查,您看……”
“悬镜司派人来了?”原本苍白的脸瞬时变得狰狞,又是悬镜司。朝堂之上已有监督众官员的三司,为何还要设悬镜司?一个悬镜司把整个朝堂弄得乌烟瘴气,一个悬镜司让大梁的国力衰退十余年,一个悬镜司灭了两个王府、一个将军府,这回……
“来者是谁?”梅长苏攥紧手,冷声问。
“不清楚对方的名字,只探听出对方是个女的且为夏江的亲信。”甄平拱手回道。
“夏冬姐。”梅长苏脱口而出的同时,也叹了一声。
缄默片刻后,梅长苏道:“我想见见她。”
“啊!”甄平失声,“您要见夏冬?”
“我,我只是想远远见她一面。彼时在金陵,有她帮我,我才知晓霓凰的喜好,那年也是她千里迢迢前往南境帮助霓凰。”
“属下马上去安排。”甄平拱手道。
“等一等,夏冬姐的观察能力很强,之前我吩咐查的事情就此作罢。不过,师爷的事还是要查。”梅长苏放下手中的书卷,揉起指尖,“另外查一下是谁提议让悬镜司来查这件事的。”这个人应该就是章家背后的靠山了。
“是。”
“如果是太子提议的,那在重返金陵前,势必得除去太子和誉王身边的谋士了。咳咳……我写封信,你找人送到十三叔手上。”太子的门人和手下,只要有一人与章家有关,那么章家和纪府之间的纠葛就能解释了。梅长苏疲惫地说:“去信江左,让黎纲查一下,江左境内有多少能为我用的舞伶、歌女、乐师,以及江左盟庇佑的女子中,有哪几个适龄女子可送入宫中做秀女。”
他要在金陵建立眼线,曾为宫廷乐师的十三叔,在金陵有些许人脉,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朝堂消息。而进入宫中的秀女们,是否能在关键时刻捎来后宫的消息?
把这几日件件桩桩的事一一说了,梅长苏抬首看向甄平:“除去与靖王府比邻的那座宅院、螺市街的妙音坊,嫂嫂还在金陵城郊为我置办了一座院子,但这些还不够。”
“谢府、言府、悬镜司附近,都需布置我们的眼线。”梅长苏微眯着眼,揉着指尖,“谢府的府兵会结伴去酒楼喝酒,故需在谢府附近置办一座酒楼,以探听谢府的信息。”
“豫津早年丧母,而言侯迷醉于修道,故言府我须更上心。甄平,让黎纲看看,有没有忠厚纯良的仆役、小厮或是婢子愿意前往言府做事的。若有,除去言府给的月俸,每月再多给二两官银,当然,廊州需留有这些人的家眷。”
“悬镜司……”梅长苏冷声说,“这个地方过于危险,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派几个机灵的人盯住悬镜使办下的案件即可,切记小心为上。”
“是!”
萧选如此信任悬镜司,他回京的序幕就由悬镜司查办的案件开始吧。闭目沉思,长长的睫毛掩下了眸中的寒光。
他,他要把大梁境内类似纪府这样的事都搜集起来,从中找出太子和誉王的势力范围,从而……
心,一阵阵揪痛。
梅长苏捂着胸口,身子慢慢下滑,眼前一片朦胧,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说:
“小殊,你怎么能这样?”
“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别叫我,我没你这样的弟弟!”
“林氏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不,不是这样的。
娘、太傅、景禹哥哥、父帅,你们听我说,我……
为什么喘不过气来了?为什么动不了了?为什么发不出声音……
以你的才智,你现在就能救百姓于水火,为什么要拖到回京后?
你拿百姓的福泽来谋取自己的私利,你和阴诡之士有什么区别?
不,不是这样的。
我……
甄平,甄平,我动不了了,我动不了了。
梅长苏一身虚汗,明明能感知一切,却连手指都动弹不了,这种感觉让他崩溃。
恍惚间,他想起蔺晨曾经说过的话:
长苏,若有一天你身体麻痹浑身无法动弹,记得千万不要慌,也不要试图移动身体,集中你的精神和力量,先试着动你的手指,尾指。
尾指?
对,尾指。
为什么?
十指连心,手指最敏感。
而尾指需要的力气最小。
想到这里,他慢慢地放松了身子,试着用全部的力气去动尾指。
不行,为什么还是不行。
梅长苏急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想象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的余生会怎样。
不能急,我不能急。
蔺晨说过这种情况很常见,特别是睡眠不好的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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