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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哥,那个,请问你知道深巷子里在哪儿吗?”马浪尘向那个依然喃喃发傻的店小二打听道。
店小二看了看一身素衣,腰间挂着一把破旧刀鞘的马浪尘,说:“哦?哈,你是来找鹤老头儿的吧?”
“你怎么知道?”
“哼哼,打听深巷子里不是找鹤老头儿,还是找谁?你这人连匹马都是匹‘酒马’,你肯定也是个小酒鬼。”店小二的话让马浪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鹤老头儿在我们这里可谓大名鼎鼎,他酿的酒,啧啧,不得不说,真的很不错。不过,鹤老头儿这人吧,有点,有点怪癖,别人卖酒,唯恐生意不好,巴不得天天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而他呢,一天只卖三坛酒,还有三不卖,‘想一次购买整坛者,不卖;以权势压人买酒者,不卖;想醉死的酒鬼,不卖。”
这个店小二显然有点话痨,马浪尘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惊奇道:“这位鹤……鹤老头儿这么有个性?竟然还有嫌赚钱多的癖好?那他的酒那么少,应该很贵吧。”
店小二不无骄傲地说:“哼!一听就知道你是个外乡人。咱们洛阳城那是多少年的帝都?在这里的人,谁要是没点儿‘癖好’,谁好意思在这里混迹江湖呢?”
马浪尘赶紧附和道:“是是是,店小哥儿说的是,无癖不立嘛!”
店小哥儿得到肯定,后,接着说:“不过他的酒虽少,酒资嘛,嘿嘿,看老头儿的心情而定,有时候贵得吓死人,有时候竟然白送。记得有一次,河间王元琛来买酒,河间王你知道吧?据说他比当年那位天下第一富石崇还富,竟然亲自来买酒,鹤老头儿硬是不卖他,说到最后,一斛珠换一斗酒,鹤老头儿还说:老子亏大发了,亏大发了,以后这种赔本的买卖不能干,坚决不能干,哼。元王爷刚拿到酒,就看见鹤老头儿跟街边的乞丐席地而坐,喝得不亦乐乎。哈哈,元王爷是不是转身就变成了‘冤枉爷’?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不过,我们早都见怪不怪了。”
马浪尘问:“店小哥儿,深巷子里到底在哪儿啊?”
店小二憨憨一笑,说:“呵呵,今天生意不好,憋了一天没说话了,一时兴起,说的有点多,对不住啊!”伸手一指街角最深处的一家酒家,说:“嗯,你看,挂着一个脏不拉几的酒旗的就是鹤老头儿的酒肆,叫‘几觞酒家’,不过大家伙儿都喜欢叫‘几碗酒家’。觞不就是酒碗儿嘛,鹤老头还整那么一个文艺的名字,不够亲民呢,嘿嘿。酒家旁边的巷子就是深巷子,一直走到头,那家茅草房子就是鹤老头儿家。”
“谢谢店小哥!”马浪尘作个揖,拉着马儿拜谢而去。
走到街角,看见那个脏不拉几的酒旗上写着“几觞酒家”,马浪尘暗暗一笑,道:“鹤老前辈,您老把自己的名字做成招牌,真拉风,可惜,被别人给贬了,不够亲民,哈哈,洛阳城的店小二都识字儿,这大洛阳,不愧是帝都啊,哈哈,几碗酒家,哈哈哈哈……”
马浪尘来到鹤老头儿茅草房子门前,拉着门上的铺首铜环,“笃”,“笃笃”一阵敲门声。
古人做的东西,细节处都精微细致,比如门上环形饰物,叫做铺首,多做成兽首衔环的形状,有虎、螭、龟、蛇、狮等动物的兽首,嘴下衔环,可以作为敲门之用,其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驱妖辟邪,古有“兽面衔环辟不详”的说法。
古人做事情,慢而有礼,雅而有矩。单拿这敲门一件小事儿来说。先敲一下“笃”,再“笃笃”两下,就是有客来访。如果你“笃笃笃”一阵乱敲,这是报丧的信号,报丧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还无丧故意报丧,这不是咒人家死嘛。
不多久,一个少女打开大门,在大门外露出一个脑袋,调皮一笑,说:“是破尘哥哥吗?”
马浪尘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名字?我叫马浪尘,字破尘,嘿嘿。”
少女并没有回答马浪尘的疑问,笑笑说:“破尘哥哥你好,我叫鹤盼儿,你叫我盼儿就好。赶紧进来吧,师父他老人家等你好久了!”说完,拉着马浪尘进门,看见那匹瘦马,人眼对马眼,小眼对大眼,饶有兴趣地眨巴着那双不大的眼睛,人马对视着。
“它叫老马,别看它马瘦毛长,丑陋无双,其实,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马齿徒增,是个酒囊饭袋。”马浪尘说着,听见老马“哼哼哼”抽着鼻息,表示不满,“怎么着?你觉得我说错了吗?我那一葫芦酒不都是你给喝没的吗?这一路上,你说说,你洗劫了多少个酒铺子?害得我被人追着打啊,你撒丫子跑得到快,一点义气都没有,哼!”
马浪尘正在抱怨呢,老马乜斜了他一眼,一脸鄙视,然后对着鹤盼儿哼哼了鼻子,把马脸凑了过去,一副讨好的样子。
“嘿,你这忘恩负义,又见色忘义的家伙,真是白养你了。”马浪尘抱怨着,跟着鹤盼儿进了院。
“爷爷在那边老槐树下,早就知道你要了,你先去吧。”鹤盼儿对着一个小月门努努嘴,笑了笑,拉着老马走了。
马浪尘穿过月门,来到院内老槐树下,看见一个老人趴在一张大方桌前,左手抓着酒瓶,右手握着樗蒲的竹杯,满面红光,映着花白的须发。
马浪尘双手一揖,正要下拜。鹤几觞手里抓着五个黑白樗蒲,问:“会玩吗?”
马浪尘点点说:“还行。”
鹤几觞:“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陪老头儿我玩儿几把?过过瘾。”
马浪尘“嘿嘿”一笑,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