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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换了一个又一个频道,她的妆补了一次又一次,每补一次,她都能对着镜子找出一点毛病,幸庆自己发现及时。以前约会中,似乎她都占主动,她有绝对的把握,令庆国对她迷恋。可是当她脱离了丈夫,变成了独立的自己后,这种自信反而消失了,她对自己说:“我有钱,怕什么?”可自己的心也不受这种暗示,已然惆怅沉沦,自卑自忧。这一次尤甚,自卑中似乎还带有恐惧。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心头一震,扭过头去看是庆国,她痴痴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薄薄的单眼皮依然很美,可是缺少那种亮度。
她挎着他的胳膊,依偎着他,俩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刚才她自己联想的不快,一下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想他没变心,肯定没变心。他注视着她,她的眼睛发出一种幸福的光芒。甜蜜的,甚至比去年两人打得火热时还强烈。但庆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冷却的内心里面,只剩下友情,他再也激不起那种火一般燃烧的激情,这种激情的消失,并不是因淑秀照顾娘的缘故,而是办公室女大学生小齐出现的缘故,他才想到人的一生中,会出现多次激情,也可以说爱情,也可以说暗恋,但时间不会太长,或许一个月,或许一年,也可能是多年,也有一生的可能,那要因人而异了。那么天真地以为爱情必须转化为婚姻,那一生中什么事也别干了,只是结婚离婚罢了。他恨自己没有早悟出这个道理,使自己和别人都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者不知道自己扮演个什么角色合适:丈夫、情人或骗子。侧面的水月固然美丽,而眼角密集的皱纹,却固执地进入了他的视线,使她领略到了时光的匆匆和岁月的无情,美丽的、可爱的、激情的、温馨的、浪漫的……有什么能抵挡住时间的侵蚀呢?
他身上揣着母亲给他捎过来的八千元钱,他恨母亲为啥当时留下来,现在叫他送,不是明明让我与她断绝关系吗?
他正伸手往口袋里去,水月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攥住他的手伸向了她的胸部,他的激情一下子被点燃了,他觉得下边胀得难受,全身血液沸腾,他将水月放倒在沙发上,水月努努嘴,向卧室示意,水月躺在床沿上,庆国在下面站着……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等到窗子发亮,已是早上六点半钟了,今天是星期天,庆国就在水月的住处住了下来,他鼓了好几次勇气都不好意思把钱拿出来,“爱,怕只怕也是一种伤害……”电视频道正在播放歌曲,他觉得恰如其分,没爱的时候认为电视里那些唱流行歌曲的少男少女都在无病呻吟,真正碰上爱,这歌曲就打动人的心灵了。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毕竟有限的,也许借些歌曲来演绎也是一种很美的方式。
“九妹、九妹,红红的花蕾,九妹、九妹……”男性粗野的歌声里带着对女性占有的欲望,这是庆国听出来的,他觉得自己恰恰缺乏这种敢爱敢恨的痛快淋漓劲。
“等着啊,我去买两碗馄饨。”水月在庆国脸上亲了一下,笑眯眯地出去了,庆国知道自己又给她错觉了。她肯定想不出庆国内心和她分手的决定。
“铃……”电话铃响,庆国不想去接,可几下振铃以后,又一次急促地响起来,大有不接不可的意味,庆国想也许娘那边有事,他们知道我在这边,接了,是个男人的声音,连称呼也没有,不客气地说:“叫我妈接电话!”语气不容置疑。“她出去了。”啪,电话挂上了,庆国的心也随着一震,凉了半截。虽然水月的儿子一直支持他们在一起,但庆国还是觉出水月儿子对待自己的态度是冷淡的、隔膜的。
“站在那里想什么,快来吃吧。”水月回来了,在厨房里忙了一阵后说,见庆国铁青着脸,又小心翼翼地加了句:“刚才还好好的,谁惹你了,没人来吧。”
“没人来,可有电话来。”
“刘淼吗,看把你气的,可他不知道电话号码呀。是你家里人吗?”
“我家里人不会这样待我,是你家里人,是你儿子。”他愤怒地说。
水月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是咱儿子。他说什么啦?”水月问。
“他没说什么,可我受不了,……
我看我们散了吧,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他庆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在茶几上冒着热气。水月的心却很冷很冷。她没有跟出去,没有喊他,她明白了,他其实一脸的心神不宁,都是为了这一句话。水月双膝一软,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
休息了两天的淑秀,转眼间精神了许多。她脸上有了一种胜利后的喜悦。她来到婆婆跟前,熟练地扯扯被角,掸掸尘土。
晚上要帮婆婆喝水、解手、吃饭。淑秀连个囫囵觉也捞不着睡。忽一日晚上,她一下子晕在床前,庆国赶紧送她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他,疲劳过度,好好休息,脑神经经常处于紧张状态。
庆国回来后,便像在医院一样同她轮着来照顾老人,妹妹也来,但老太太不用她。妹妹挺着大肚子不方便,淑秀说:“这活累不着我,可能我血压低点,医生说话甚了点,别当真。”夜光、蚊子、咳嗽声,淑秀两个小时起一次床,夜夜如此。淑秀眼圈发黑,脸色苍白,但她格外精神。只要老人一声呻吟,她立刻会跑来询问老人的需要和感觉。庆国对她的眼神柔和起来。
淑秀的心和铅一样重,她那双眼睛又蒙上了一层阴云。时而自信,时而自卑。
被遗弃的阴影噩梦一样缠绕着她,她想:“别看老太太在生病期间,一家人心急火燎,什么都可以拿出,庆国更有娘就是全部生命的一副焦灼神情,可一旦娘的病好了,庆国的欲望会不会再次抬头?”
庆国去会水月,淑秀很是不安,她克制着自己,忍受着折磨。可是她真的想知道庆国去水月那儿干什么去了,他们在一起是不是又在商量离婚的事儿。啊,不,不,他们可能都在设计他们新的生活了。一想一这儿,淑秀便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庆国娘见了,疼爱地说:“淑秀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庆国坐在娘的床前,给娘喝了药后,娘抬起身子,他赶忙将她扶起来坐好,娘说:“我好多了,把你两个兄弟和弟妹,小妹都叫过来,我有话说。”两个兄弟是昨天来的,他们让淑秀回去休息。
“庆明,你们不将毛毛带来?我很想见他,天天看着他,一下子走了,很舍不得,我这身子骨也很好,下次领着他来。”兄弟庆明一个劲地点头。“今天庆明媳妇很懂事,觉得是你嫂子替了大家,受了累,临来不光给我扯了衣服,还给你嫂子淑秀也扯了衣服。我天天躺着,穿好的穿坏的不要紧,你嫂子年轻,她喜欢穿。别看她话不多,她很知足,她出了力你们要领情。”大家都静静地听着她说,“庆国呀,在大事上咱不能再糊涂。”
庆明一听这个来了气:“娘你也别说那么委婉,我哥实在不该,打嫂子进了咱家门,哪一件事对不起咱?我哥这样对人家,太过分了。我上大学时,她连自个的手表都给了我,哥,当时咱家又不比人家强,你就是在长相上稍占点上风,那又算什么。”
“你,你都说些啥!”庆国脸红了,他狠狠地斥责庆明。他的自尊在其他人面前,不允许这样践踏。
“庆明你们不用多说了,你哥也知道。”老太太说。
“昨天晚上,几个小时候玩得很好的伙伴反问我,你哥也算行了吧,怎么快四十岁了,又图女人的钱了。我气极了,你开人家的车很丢人哪,别以为挺威风,其实人家都知道,咱家现在买不起车。”庆军说。
“哥在好单位工作,俺们也挺有面子的,谁会知道,他又背上个图女人钱的名字,让俺跟着丢人,你和她结了婚能赶上我嫂子对你好吗?”庆军有些激动地说。
“别说了,我自己的事,我自有分寸。”面对几个弟弟的批评,庆国气愤难忍。他走开去,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虽然他近日来一直想与水月脱离关系,可内心不忍,他是爱水月的。水月孤儿寡母实在不易,她是因我介入而离婚,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不易。庆国隐隐有些不安。
半明半暗地接触了这一段日子,证明水月的确不适合他。水月多少年的独身生活,已形成了生意人特有的生活规律(除了照顾她儿子),对别人常常忘记了,在自己家里庆国习惯了以他为中心,他就是太阳。在水月身边,他成了月亮,短时间内还可以,长时间就不适应了,尤其是庆国看到腾腾,那么不顺眼。
有一次庆国开玩笑:“水月,你对我有对你儿子那么好就行了。”水月一听不悦,说:“你是说我对你不好,我为了你连家都不要了。让儿子来,他一切都不习惯,儿子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开始那几天连老师的话他都听不懂,他哭过多少次,你知道吗?你怎能这样说,往后,我对儿子好点也不自在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说,你发什么火?”庆国这样说,心里却酸溜溜的。一见到水月的儿子,庆国就有一股急切见到自己女儿的冲动。他在水月那里,却觉得有点苦涩。他渐渐远离了幸福,他所渴望的一切都远去了……
“淑秀真是个聪明女人,她竟给我留着回家的路。”庆国不得不感叹。迄今为止,淑秀竟没同他闹过,也没有到单位闹过,没有在同事亲戚中诉过苦,没有扩大两人的仇恨,他即使想找不回头的理由,也找不上,一点也找不上。现在好了,对于淑秀他还只有感激的份,感激她在困难时候跟了他,感激她在老母病重期间救了老母。淑秀把日子调节地很有规律,庆国才觉得淑秀不是最好的女人,但是最适合他。人世间,除了爱情,还有亲情、恩情。他这样胡思乱想。他决定正式与淑秀谈一下,水月那边的事慢慢再来。
他很少逛商店,这一次他叫上女儿玲玲逛商店。“爸爸,你怎么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逛商店来?”
“我有一段日子表现不好,对不起你妈,我想赔罪,你和我去给她买件衣服吧。”
“爸,别看我什么也不懂,实际上我懂,你是想不要我和妈妈了,我知道你不忍心的,除了我们谁会对你好?”
“哪里,哪里?我年纪大了,以后还靠女儿的。”庆国开玩笑说。说了,心里格外舒服。市区中心街两侧的商店一直开到晚上九点,购物是挺方便的。
两人挑好一套春装,女儿拿着,庆国又给女儿买了支冰糖葫芦,在一个卖眼镜的地摊前,花了九十元钱买了两副墨镜,一人戴上一副。
庆国和女儿对望了一下,玲玲说:“爸爸,你像个流氓大亨!”庆国说:“你像个港客!”父女俩哈哈大笑起来。
俩人亲热地往回走,庆国真正得到了失而复得的家庭温暖。人生求什么呢?这就蛮好。
“妈,你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玲玲快活地向妈妈喊道。
妈妈正陪奶奶在梧桐树下,淑秀坐的是连椅。庆国妈坐在特制的车子里。
玲玲将袋装的衣服交到妈妈手中,淑秀大吃一惊,这幸福毕竟来得太突然了。两年多的横眉冷对,恶语相向,转眼间又温情似水。她一直这样努力着,期待着这一天,但真正有苗头了,她反而不相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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