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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沧浪抬头望天,一抹苦笑浮上嘴角:“有些人见了不如不见,你早该让她改嫁的。”说罢,夏沧浪大步流星地跨出夏家大门,再也没有回头。
过了一日,夏沧浪回到邺城,只是陆鸿影却消失了踪影。贺骢一直在家里养伤,他虽然也派人出去寻找过,但要在偌大一个邺城寻找一个孤身的小女孩简直如大海捞针。他也命人去崔暹的府上问过,只是崔暹一直唯高澄马首是瞻,又岂会告诉他实话。
看着贺骢鼻青脸肿又一个劲儿道歉的样子,夏沧浪也不忍心责怪他了。到最后,他竟也安慰起贺骢道:“那丫头人小鬼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随后,夏沧浪又在邺城里寻找了几日,依然没有陆鸿影的消息。至此,夏沧浪决定出城去寻找一圈。谁知这一出城,竟与陆鸿影错过了许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将军府内柳绿花红,一片明艳,陆鸿影被关在这里已有几日了。她虽然心里想逃跑想的快要发疯,但却不敢付诸实践,万一被抓住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只要一想到整日与猪为伍,陆鸿影便冷汗直流。
这时,高澄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方锦盒,道:“我有个差事要交给你,你替我把这东西送到幽州去。”
“幽州?”陆鸿影望了望那方锦盒,心道,这高大将军怎么总是一出一出的,现在又要玩什么花样?
“为何要我送?”陆鸿影道,“你手下那么多人,随便派一个去不就行了。幽州那么远,你不怕我半路逃跑吗?”
高澄狡黠地一笑,道:“我命人去查过了,贺骢的确有不少远房亲戚,可唯独没有你这一房。我听你说话有些定州口音,刚好我父亲去河北一带核实人口户籍了,所以很容易便查到了你的家乡所在。你祖籍武川,现住在定州常山县怀北村,你父母亲的姓名还需要我说出来吗?”
“不必了。”既然自己的老底都被摸的一清二楚,陆鸿影还能说什么呢,“万一我在路上被人抢了,或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送到怎么办?”
“那就不要怪本将军心狠手辣了。”高澄道,“若是此事办不好,我便会让怀北村永远消失在定州的地界上。明日一早你就动身。”
说罢,高澄留下锦盒,走了出去。陆鸿影盯着那锦盒半晌,想破了头也不明白高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高澄走到门外,唤来一名手下道:“韩风,明日你偷偷尾随在她身后,同她一起去幽州,千万不要被她发现。”
韩风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大将军为何一定要让她去?属下一人前往便已经足够了。”
高澄看了韩风一眼,诡秘地笑道:“你可知那小丫头的父亲是谁?”
“属下不知。”
“陆高飞!”高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陆高飞?她竟是陆高飞的女儿?”韩风大惊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高澄冷笑道,“陆高飞这厮不知躲了我们多少年,本将军现在有他的女儿在手,不怕挖不出他这只老鬼。”
韩风道:“大将军是想利用那丫头引陆高飞出来么?”
高澄点头道:“这两天我旁敲侧击地问了她不少话,但这小丫头谨慎的很,一直不肯说出他父亲的下落。我担心这小丫头还有事情隐瞒我,但一直把她锁在屋子里也查不出什么,所以我索性放她自由。你去看看她离开邺城后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从幽州回来后报告给我。反正现下那盒子里的物事也不算要紧,且让她去送送看吧。”
第二日,陆鸿影打点好行装,在韩风的监视下踏上了去往幽州的漫漫长路。
就在陆鸿影离开邺城后,高澄在父亲高欢的默许下在东魏朝廷中掀起了一场反贪风暴。七月份,吏部郎崔暹被任命为御史中尉,司州中从事宋游道被任命为尚书左丞,两人一在御史台,一在尚书省,为风暴来临做好了准备。
崔暹首先发力,他一连上了数封奏折,弹劾尚书令司马子如和并州刺史可诛浑道元等人,而宋游道则紧随其后,高隆之,元羡,孙腾,侯景等高官均在弹劾之列。一时间,朝野人心惶惶,大有天塌之势。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趁着崔宋二人尚未弹劾到自己头上,纷纷携带着金银细软和家眷们连夜出逃。见此情形,高澄命人层层把守了邺城的各道城门,严格检查来往车辆和行人,偌大的邺城顷刻间沦为一座孤岛。
就在高澄等人兴高采烈地准备关起门来打狗时,陆鸿影已经一路北上,回到了殷州广阿县。这里是她与夏沧浪相遇的地方,对她而言有特别的意义。在离开邺城之前,她并没有回到贺骢府上,因为说不定那里就有高澄的眼线,她不想再为贺骢带来麻烦。所以夏沧浪究竟是否已经回到了邺城,她也不得而知。但是夏沧浪为她的人生打开了一扇大门,无论以后是否还能再见到他,在陆鸿影的心里都会永远的留下这位大叔的身影。
广阿县一切如旧,四处还像蒙着一层尘土。见识过了邺城的繁华,陆鸿影的眼界已和几个月前有了大大的不同。如今再度见到县城里一众低矮的房屋和昏暗的街巷,陆鸿影的心里萌生了一种落差感,有一丝悲凉轻轻滑过。她忽然想起夏沧浪那双时常含着悲伤的眼,竟也有几分懂了。
带着恍惚的心绪,陆鸿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座城隍庙的门口。一道身影从里面旋风般地跑出,险些和陆鸿影撞个满怀。陆鸿影抬头一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不是那个曾经在街上拦过夏沧浪的那名少年捕役吗?那少年也吃了一惊,呆愣愣地看着陆鸿影,活像庙里的泥塑。
陆鸿影往城隍庙里瞧了一眼,只见地上铺着一张破铺盖,还有些看上去黑漆漆地像破布似的东西乱糟糟地堆在旁边。
“你就住在这里吗?”陆鸿影惊讶地道。这少年好歹也是衙门里的公差,怎的都流落到庙里去了?
少年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没有房子住吗?”
“以前是有的。”少年开口了,语气生涩,眼睛也不敢看着陆鸿影,“我娘生病去世了,为了给她下葬,我只好卖掉了房子,现在已经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