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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穿着洁白中衣,站在魏浚屹几步之外,冷漠望着他,“魏浚屹,你中了毒,很快就要死了。”
她以平淡的口吻,像是在告诉他一件平常至极的事。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这样冷漠到伤人的语气,让魏浚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魏浚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平静道,“你就这么想我死?”
“是,”林暮霭重复他的话,“我就是想让你死。”
“好,很好,”魏浚屹站起来,想朝她靠近,刚迈出一步就觉得头晕,稳了片刻,才呼吸均匀的开口,“既然这么想我死,那么你过来,桌上有剪刀,你拿起来往我这里插,”他咬牙含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一定要用力些,这样才痛快。”
林暮霭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桌上有一把用红线系了个同心结的剪刀,她没有动,魏浚屹却将剪刀拿起,一步步朝她走来。
烛影摇晃,丝竹声未绝,此刻一切喜庆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变成了讽刺。他眉眼带笑,那笑意却让人遍体生寒,高大挺拔的身影带来她从未见到过的压迫感,她咬着唇,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退路。
魏浚屹的眉眼近在眼前,黑皴皴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她,“怎么,害怕?”
“你别过来。”林暮霭盯着他,显然气势不足。
魏浚屹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咬牙切齿的凑在她耳边说话,声音犹如擦过颈边的一缕凉风,“拿着,杀了我。”
那把冰凉的剪刀被塞入她手中,林暮霭吓了一跳,缠绕在剪刀上的红线不知何时已经脱落,此时乱成一团,绕着两人的手指。魏浚屹垂眸看了一眼,忽然勾起唇角轻蔑的笑了一声,用力一扯,红线被他扯断,他握住她的手,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逼视她的眸子亮的吓人,“将刀子捅入仇人的心脏,亲眼见着鲜血一点点涌出来,亲眼见着仇人在自己眼前挣扎死去,这样才够痛快,动手吧,暮霭。”
说着,魏浚屹推着她的手,一点点加大力度,剪刀刺入身体,鲜血很快喷涌出来,闻见自己的血腥味,他没有感到丝毫痛苦,眉目间是张狂的畅意。
林暮霭挣扎着,想要松开手,可是他的力气太大,又带着这般不容退缩的决绝,她终于愤怒地扬手一巴掌甩到他脸上,“你这个疯子!”
响亮清脆的一声,让他稍稍清醒了片刻,可很快,他又陷入癫狂,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刺伤自己。
林暮霭哭着喊,“你放开我,魏浚屹,你放开我!你自己要死就死,别弄脏我的手!”
闻言,魏浚屹浑身一怔,停止了所有疯狂的动作,静默半晌,他才缓缓抬眼看她,“暮霭,从那日你醒来,做的所有一切,说的所有的话,都是为了这一刻......”
“是,我做的一切,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林暮霭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直接道,“像你这种弑父杀兄的昏君,根本不配做皇帝,我父亲的命,那些所有枉死之人的命,都要你来偿还。”
魏浚屹深吸了口气,因为剧毒入体,五脏六腑都剧痛无比,可这些,都无法与她的话相比。他弯下腰咳嗽,血气翻涌,无法遏制,猛地吐出一口深黑色的毒血,目光在那黑色的血渍上看了片刻,他重新直起腰,转向林暮霭。
她站在喜烛旁,白色中衣笼在她身上,使她看起来十分孱弱,仿佛一阵方就能吹跑。心里一阵刺痛,默默看她良久,他才抬起手中的剪刀,对准心脏,毫不迟疑地刺下去。整个身躯也脱力一般倒了下去,碰翻了桌上的大婚摆设。
林暮霭冷眼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眼神未见一点波动。
魏浚屹自知自己时候不多,撑着仅有的力气看向林暮霭,他死后,她一定会被宫人侍卫拿住,定一个弑君的罪名,也难逃一死。他抬起手指,从腰间取下一块金牌,缓缓开口道,“这是历代帝王都有的贴身金牌,会留给心腹肱骨之人,趁现在无人,你拿着它,赶紧出宫。”
林暮霭蹲在他身侧,接过金牌,在手中随意掂了掂,“就这么爱我?临死都还在替我考虑?”
魏浚屹没有说话。
林暮霭将手里的金牌扔在他脚边,盯着他讶异的眼神,启唇轻笑,“魏浚屹,你想错了,从在你酒中投毒的那一刻,我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
魏浚屹,“你、别犯傻......”
林暮霭站起来,端起一旁的酒盏,揭开盖子,仰起脖子直接灌入喉咙。
魏浚屹双眼血红,想要站起来阻止她,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连开口说话都不能,只能无声盯着她,唇角抽搐,眸中碎光点点。
喝完毒酒,林暮霭坐下来,躺在他身边,侧头迎上他仿佛要吃人的眼神,轻轻一笑,“你别这么看着我,反正我也活腻了,和你一起死了正好。”
魏浚屹死死盯着她,半晌,合上眼眸,一滴泪滑下鬓角,没入发间。
林暮霭见了,凑过去,趴在他的胸膛,用手指温柔抚摸那把插在他心口的剪刀,哽咽道,“魏浚屹,我恨你,是真的,我想你死,也是真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是在和你殉情啊。”
“哼。”魏浚屹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声,便再没出声。
林暮霭转眸看他的脸,即便狼狈,他仍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见他唇上血色全无,她温柔笑道,“我对父亲发过誓,一定要亲手杀离你,替他报仇,我终于做到了。是不是很厉害?”
魏浚屹眼中的光线渐渐模糊,耳中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他快要失去意识。
“魏浚屹,我恨你。”
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你明白吗。
魏浚屹偏着头,鼻尖抵在她的额头,彻底没了气息。
林暮霭也没力气说话了,她吃力抬起头,凑近他的颈窝,如以往那样想找个最舒服的位置,和他一起入睡。
魏浚屹在黑暗中飘飘荡荡游走了许久,终于看见前方有一点幽幽的微光,他疾步朝那处靠近。
等他走近了,却发现是一个青衣男子,手里抱着一把古琴。
魏浚屹吃惊的瞪着眼前男子的脸,觉得那人好熟悉,熟悉到他想上前一把抱住他,和他找个地方好好畅谈一番。当他伸出手去,又觉得这么做有些唐突,他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
正在他皱着眉百般纠结时,那男子开口了,清润的声音如一潭清冽的泉水,“长琴,你终于来了。”
“你在这等我?”魏浚屹奇怪道,“等等,你叫朕长琴?”
男子颔首道,“我是孟章,你本是太子长琴,这里是你的梦境。”
“梦境?”他更加奇怪了,“朕不是死了吗,这里难道不是阴曹地府?”
男子笑道,“你的确是死了,但你想不想醒过来,重新活一次?”
“重新活一次?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听懂,只需回答我。”
“你先告诉朕,朕为何要重新活一次?”
“你难道不想和心爱之人改写宿命结局,恩爱快活的走完一生?”
魏浚屹没有急着开口,思考片刻,沉声道,“虽然朕不知你是谁,为何要帮朕,但只要你能助朕做到你刚才所说之话,朕愿意信你。”
男子笑道,“回去后,在王位和所爱之人中间,你可以再选择一次,无论这次你选择什么,都不可为一己私利滥造杀孽,否则,结局难改。切记。”
魏浚屹还有许多疑问未出口,下一瞬,只见那男子拨动琴旋,黑暗尽散,他被一片刺目的亮光晃得睁开了双眼。
轿帘轻轻晃动,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萦绕耳际。
“爷,您醒了?”一旁的丫鬟递过来一杯清茶,“咱到林府还有一会儿,您要不要再睡会儿?”
魏浚屹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去林府?”
丫鬟道,“是啊,爷,您忘了?陛下前日为您和林家大小姐赐婚,今日一早您说要亲自上林府和林家小姐叙叙旧来着。”
魏浚屹展开折扇,盯着上面的花样看了半晌,才想起这把扇子是自己还是宁王的时候,青楼花魁赠与的。没过多久,他收到官家赐婚的圣旨,彼时他刚刚及冠,并未打算成亲。
虽然与林暮霭自小相识,情深义重,但年少的感情还未重到能与心中志向相提并论的程度。
今日这一面,他打着叙旧的名义,实则是与林暮霭说清楚,他不愿意和她此时成亲,隔日,他就会随尉迟太尉上战场。
上战场一年后,官家收到林书言的奏折,请求取消小女与宁王的婚约,改嫁他人。
魏浚屹这一去,就是八年,等他班师回朝,原以为林暮霭已经婚配,并未想着与她重续前缘。
可是,在上林御街再见到她的一刻,这颗坚硬如石头的心还是动了情,他自知从未忘记过她,便如往常那般上前与她相见。隔着八年时光,她的容颜脱去稚气,出落得极为貌美,周身气质更是宛如画中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是恰好长在了他的喜好上。这一面,让他们的爱情在彼此心中肆意生长。
后来才得知,林暮霭与他取消了婚约,但看似柔弱实则倔强的她并未听从父亲的话另嫁他人。
魏浚屹自知耽误她多年,想着娶她过门好好补偿她,多次想登门求亲,可是,一天,他得到密报,林书言在御书房和官家商议,力荐恭王为太子。
不止如此,他知道林暮霭在京中盛名已久,不少王公贵子都想求娶她,这其中,恭王便是他的头号情敌。一旦恭王入主东宫,便会向官家请旨,替他和林丞相之女林暮霭赐婚。官家仁厚,又倚重林书言,若林书言成为太子岳父,林氏一族自会更加尽心辅助天子。若太子请旨,官家一定会答应。到时,他和暮霭该怎么办?
魏浚屹一夜未睡,只要想到自己心爱之人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女人,他的心就一刻也无法平静。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在得知恭王被选定为太子那一刻起,魏浚屹就一刻不停地谋划着夺取皇位。只要他当上了皇帝,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和林暮霭在一起。
后来,他明明及时策马赶到了皇宫,却迟迟没有露面,而是等在殿外操控一切,等着翼王和勤王诛杀满朝文武,包括林书言。他不仅没有出面阻止,甚至将满朝死去的官员污蔑为弑君叛贼。如此一来,等他以清君侧的名号杀了翼王和勤王之后登基,普天之下就不会再有人指责他这皇位坐得名不正言不顺。
他是皇帝幼子,是皇帝和丫鬟苟且所生的孩子。
生来地位卑贱,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活到了今天,在沙场八年搏杀,才得到官家重用。
他的手段,谋划,果决,狠辣,都在三个兄长之上。
他比谁都强。
再强的人也有弱点。
他曾经死于这个弱点,如今,他要重新选择,他要让这个弱点,永远长在他的心上,成为他坚不可摧的铠甲。
“爷,爷,您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去请御医给您把脉。”
魏浚屹回过神,对丫鬟摇了摇头,忽然折扇一合,对丫鬟道,“我没事,让他们继续赶路,别让林小姐等久了。”
“是,奴婢这就去。”
魏浚屹闭上眼,安静地等待和她相遇的一刻。
林府,后院。
天高云淡,湖水微漾,两只白鹤在湖边悠然信步。别院清净,栽种着许多花草,下人打理的很仔细,一年四季,无论如何变幻,小小的庭院都别有雅趣。
魏浚屹熟门熟路往里走,很快在一株松树下看见想见的人。
松树参天,枝繁叶茂,树下摆着桌椅,一块山水屏风挡住倩影。
魏浚屹缓步走过去,下人见到他,都时趣的退出老远。
桌上摊开一幅画,林暮霭正趴在画上休息,眉目微合,睡颜如花,没有发现有人站在身侧。
魏浚屹弯腰去看那幅画,画中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男子清晰的轮廓,淡墨轻染,栩栩如生。
见到画中人的一刻,魏浚屹微微怔住,那分明就是他的脸。移开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此时好梦正酣,唇角微微勾起,憨态可爱。魏浚屹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捏捏她尚显稚嫩的脸颊,却在这时看见她袖子压住的一角提着字——
写的是: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魏浚屹坐在她身侧,趴在桌上,侧头深深凝望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没多久,她醒了,揉一揉睡眼,回头见到他,呀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魏浚屹含笑道,“我来娶你。”
“娶我?”她有些懵,“可是官家的旨意上说,要到秋闱之后,还有三月,我们才成亲......”
未等她说完,魏浚屹就以手指抵在她的唇上,“不,我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就娶你可好?”
“魏浚屹?”她不高兴了,嗔怪道,“你是不是活腻了,官家赐的婚,你想抗旨?”
魏浚屹打横抱起她,往房里走,笑道,“这哪是抗旨,分明接旨照办。”
“可是......”她仍然担心会出事。
魏浚屹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你耍赖。”
“暮霭......”
她终于安静下来,抬眸看他,“嗯?”
魏浚屹定定看她,良久,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换我心,为你心。”
......
始知相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