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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拿些钱去赌的话,那这个人真的就是无可救药了。如果他是那样的人,那么留在你身边迟早是个祸害,不如让他早些离开你好。”华谦喘着粗气道,“不过,如果毛耗子能洁身自好,公私分明,说明他还是能够委以重任的,毕竟他这个人本身很讲义气,已经算是条好汉了,若能克制私欲,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徐云听到这番话不禁有些吃惊,没想到印象里那个唯唯诺诺没什么主见的华谦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小谦,这么多年不见,你真的变了,变得我都有些不认识了。”
“呵呵,不就是让毛耗子沾钱吗?你们这一路从云庄来到大名府,不都是让他拿着钱袋吗?你的想法应该也和我一样吧!”华谦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不,我还真没这么想。”徐云道。
“又来了,你还说我变了,我发现你现在也变得越来越让人猜不透了,一点儿都不真实。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华谦将头埋在两腿之间,仿佛要睡着了一般。
其实徐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你今天真的喝多了,我就当你说的都是酒话好了。”徐云心道。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都停住了一般,庭院之中,能清晰地听到华谦那沉重的喘息声。徐云想打破这种沉寂,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今天见到的华谦很陌生,也许现在的华谦才是真正的他?徐云也说不好。
徐云不断琢磨着华谦方才的话,暗思道:“我变了么……我不依然是师父和师娘的云儿,是小雨的师哥么?”
蓦地,他又想起陈开和吴仁易对他的评价:“在那些老江湖的口中,没想到我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剑客。不过这十年的竹林隐居生活,还是多少改变了我,如今我都已经完全忘记杀人的感觉是什么样子了。”
“唉,最好永远都不要想起来。”徐云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
“大少爷,大少爷!”一名老仆匆匆走到院中,大声地叫喊着。
“叫我干嘛?”华谦听见喊声,头也不抬,闷声吼道。
“老太爷,老太爷他醒了!”老仆奔到华谦身前,焦急地说道。
“什么!”华谦闻听此言,酒便已醒了大半,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向华太公的卧房奔去。
徐云见华谦离开,便也起身想去看看华太公的状况。他随手拍掉衣衫上的尘土,笑着指了指地上的酒壶对老仆道:“你快把这些收拾一下吧。这都是华爷爷藏了多年的好酒,一会儿让他看见了,又要揍你们大少爷了。”
老仆默默地点了点头,便蹲下拾起酒壶来。
徐云忽然想起方才这老仆言语之中并没有一丝欣喜之情,反倒是十分急迫,心中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妙,便又蹲下身问道:“老伯,你告诉我,华爷爷他……他是不是不太好?”
老仆停下正忙活着的双手,略一犹疑,红着双眼,又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华谦跑进华太公房内,却见爷爷憔悴地躺在暖床之上。而华永威和华永福则都侍立在一旁。
华太公见华谦进来,便抿嘴笑着向他伸出手来。
华谦赶忙迎了上去,握住爷爷的手,瞧着他那深陷的眼窝,轻声道:“爷爷,你醒啦?”
华太公两眼淌着泪,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拽着华谦的手,拽得华谦的胳膊生疼。
华谦不知道华太公要做什么,茫然地看向身旁的华永威,华永威摇了摇头,却同样是什么都没有说。
华太公一手拉扯着华谦,一手不停地拍着暖床,把床拍得啪啪直响,两眼不停地扫视着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儿。
“爹,你放心吧,这个家,长财能管好。”过了好久,华永威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华太公流着泪点点头,松开了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天夜里,华太公静静地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他的子孙。
大名华家毕竟是河北江湖名门,在华太公出殡那天,送葬的队伍,从华家山上的墓园一直排到了山下。华谦手执着招魂幡儿,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神色异常地冷静从容。而令徐云更感意外的是,自华太公离世以来,华谦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至少在人前是这样。
徐云跟着众人跪在坟前,瞧着丧仪之物上写有“祖考河北华公讳宝方”这几个字,心道:“我自幼便识得华爷爷,可直到今日方知他老人家的名讳。”
葬礼毕,送葬的队伍缓缓地退下山来。此时虽然已近二月,天气转暖,可山道上依然留有积雪,看不出半丝春意。
“云哥儿,你还记得吗?咱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我家这片墓地里。”华谦挨在徐云身边,低声说道。
“我当然记得,你我初遇时,差不多也就四五岁吧,都还是个娃娃。”徐云柔声道。
“嗯,我记得那时候,我爹,也就刚下葬不久。”华谦揉了揉发红的双眼,哽咽道。
“我知道,当年我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偷拿你爹坟头摆着的馒头吗?”徐云把手搭在华谦肩膀上,回忆道。
“对啊,你这个连饭都讨不到的小乞丐,竟敢抢我爹的馒头。”华谦抿嘴笑了笑,两行清泪自脸颊划过,打在丧服之上。
他终究还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