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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州外那条大河是附近百姓赖以生存的水源地,它养育了成千上万的大渊子民,兴盛起一座座城池,承受着一次次战火,在历史流逝中沉默煎熬。
曾经温墨情很喜欢那条河,怎么也忘不掉政和九年夏天那个飒爽女将带他到河里捉鱼的快乐日子,而如今的他对那条养育着辰州四万百姓的母亲河恨之入骨,更恨不得当年自己溺死在那条河中,而不是被童如初拼命救起。
如果不是他马虎大意暴露身份,如果不是他引仇家一路奔逃至辰州边界,如果不是他不谙水性逼得童如初把他背在肩上逆波而行……那么他最喜欢的童叔叔就不会被寒冬的河水冻伤双腿,不会因此病重贻误战机,也就不会有日后巾帼军的悲哀惨剧,至少,不会来得那么快。
茶水落入杯中翻滚的声音忽然将温墨情惊醒。
严格来说,他并没有睡,只不过在无聊等待中靠着大椅闭目养神片刻,却不想那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忘掉的遥远回忆竟在这时找上门,又一次让他周紧眉头,无意识露出痛苦表情。
“温少主,身体不舒服吗?”倒茶的君子楼子弟关心问道。
“没事。”温墨情直起身淡淡摇头,“师父呢?还没通报到吗?”
“回温少主,刚才让人去问过,说是楼主他在碧笙姐姐回来前就已经去往涿郡凝香园了,左右这两日就能回来。温少主好久不回楼里了,这次可要多住几日?平日里常听几位少主发牢骚,尤其是碧笙姐姐,当真对温少主思念得紧呢!”
碧笙这个名字已经到了让温墨情听到就觉得厌烦的地步,只是那新入楼中没两年的小子弟无辜得很,温墨情也不便对他横眉冷眼,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而后拿过剑起身就要走。
“墨情,等等。”未及出门,宋子界匆匆赶来,将温墨情堵个正着。宋子界专注笔墨书画,不以功夫见长,犹豫地看了眼温墨情手中长剑,喉咙咕噜一声:“那个……师父虽然不在,但我们这些兄弟不是还在吗?何必急着走?我和兰师弟前两天特地备了几坛好酒,就等你回来聚一聚,你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温墨情眉梢微扬。
君子楼十三少主都是秋逝水的得意弟子,十三个人性情各异、专长不同,感情虽不至于太差但交流极少,尤其是颇有些清高的宋子界,一直不愿和舞刀弄剑的几位同门深交,这顿饭准备得未免有些奇怪。不过当然,温墨情是不可能拒绝的,毕竟辈分上论,他还要叫宋子界一声师兄。
玉穹山山高险密,奇峰嶙峋迭起,从山脚下仰望只见层层怪石陡崖,走入其中方才知峰岭之间竟藏着百十余栋建筑,彼此之间或近或远;作为中心象征的君子楼则建立于山腰偏高处,楼阁之庞大雄壮,不啻于帝都皇城。
温墨情应允傍晚参加所谓的“接风宴”后便回到楼内自己房间,双臂为枕懒散地躺在榻上,因着百无聊赖不觉生出几许困意,迷迷糊糊小憩片刻又无奈睁眼——脑子里太乱,一闭上眼就就会闪过无数画面,有时是冰河里用力将他托起的童如初,有时是回眸一笑风华尽显的桑英,更多时候则是言离忧。
想到言离忧时,单薄唇瓣便不自知地抿出浅浅笑意。
盯着棚顶熬过无聊的两个时辰,天色渐暗时温墨情换了身干净衣衫出门,有些厌烦地望向高高的主阁楼。小时候师兄弟们经常在一起玩闹吃喝,聚耍的地方就在主阁楼楼顶一层,那时天不亮就开始期待能大吃大喝、大玩大闹的宴席,可现在,半点兴趣都提不起。
人都是会变的,越是成熟,分歧越大。
走进主阁楼时温墨情感觉有些怪异,往次他办事归来,楼中子弟也就是打个招呼问个好,并没有特殊表示,然而这一次除了宋子界莫名其妙说要聚饮外,就连那些普通子弟见到他也态度异常,纷纷笑脸相迎挤眉弄眼,好像在揶揄新嫁媳妇一般。
莫非都知道他和言离忧的事了?
温墨情想想却又将猜测否定——除了碧笙嘴大心大藏不住话外,楼内子弟都是十分谨言慎行的人,而碧笙应该不会让外人知道他的“喜讯”,更不可能将这段缘分形容得很好,不说是言离忧勾引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人为此欣喜?
带着满腹狐疑踏上顶层阁楼,推开门的一瞬间,温墨情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记忆里通明宽敞的小堂被满眼红色覆盖,红色的桌席,红色的蜡烛,还有红色的喜球高高挂起,俨然一派喜堂场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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