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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肥,保墒又保苗。

    我们经常学统筹学,经常讲如何要提质增效。我认为这最好的老师还是劳苦大众,他们的一切经验都来自于社会实践,并服务于社会实践。

    人也好,物也好,要想发挥最大价值,就必须要统筹扮演好多个角色,多管齐下,共同发力,全面开花。

    就如下象棋,你每走一步,即是攻,又是守,要攻防结合,这样才能无往而不胜。

    好比我们老家的房子,为什么和南方的双面坡房子不一样,要盖成单面,屋顶侧向一面?

    这就是针对北方缺雨少水的实际,为了积攒雨水,使房屋既能为人类遮风挡雨,又能把干净的雨水积攒起来。

    北方的炕也是这样,多功能发挥,既取暖,又积肥,一举两得。

    真是“五里一个乡俗,十里一个风俗”,从西北到东北,从东北到华北,北中国地区以前几乎家家都有炕,但我发现每个地方盘的炕还真不一样。我就以家乡为例来说说吧。

    要想盘好炕,首先要做好测量与设计,炕的长、宽、面积、高低,炕沿的厚度,炕仓的大小等等,都是有标准的,特别是炕仓的设计,一定要合理,太大了,孩子们在炕上稍一玩耍用力,炕容易塌折。

    《白鹿原》中白嘉轩与第六房媳妇胡氏圆房时就“直到把两页炕面的土坯弄塌”,让人忍俊不禁;而太小就只有屁股大的一坨地方热,其他地方都冷冰冰的,不能起到取暖的效果。

    先说炕沿,最初的炕烟都是用胡基(方言,长方形土坯)码起来的,为防止冒烟,会摱(方言,抹的意思)上一层厚厚的泥,所以这样的炕沿,既不美观,又不实用,由于胡基没有经过烟熏火燎,也没有一点肥效。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就改为用砖砌,并把外面砌成各种图案,即美观,又大方,过上几年拆炕的时候,炕沿也不用动,即方便,又省事。

    炕仓约占炕的一半,在靠近窗户的一边,另一半靠近后墙的地方,既充当烟道,又码放胡基用来积肥。

    胡基要码放的疏密有度,既要在每块胡基间能起到烟道的作用,又要最大化的多放胡基多积肥。

    炕仓上面就要放泥基子(方言,形似用泥做的预制块),泥基子形状以长方形居多,长宽比例和房间的大小,盘的炕的大小紧密相关。

    泥基子是农村盘炕的基本材料,制作泥基子可以看作是现代盖高楼大厦制作预制板的雏形。

    制作泥基子的最佳时间应是夏天入伏之后,原因是这个时侯气温最高,有利于泥基子泥浆的尽快凝固和干透,拓的泥基子也比较坚固、结实和耐用。

    拓泥基子的主要材料是土和麦草。

    土的粘度越好越适宜拓泥基子的,如果直接从种过庄稼的地里取土,必须要把上面一层活土扒掉,活土年年追肥上粪,杂质大,没粘度,是不能用的。麦草必须是经过碌碡碾过后长麦草,它既可以与泥很好的结合,又能起到增强泥基子韧度的作用。

    找一块平整的地方,就开始拉土和泥,和泥是个费事活,特别放进草以后,真是拖泥带水,想把草和泥和匀还真不容易,没有一把蛮力是不行的。小时候帮大人们干活,由于人小,没力气,铁锨插进泥里面后,想拔都拔不出来了,更不要说要和匀了,没办法,索性就用手,或者用脚踩,反而既省力,又高效。

    泥和好后,按照所要制作泥基子的大小,铺上一层麦草,撒麦草的目的,主要是怕泥基子的泥和地面上的土粘合到了一块,致使最后泥基子无法搬起来。

    然后在四围挡上木条,做成一个泥基子模子,撒好了麦草就可以给泥基子模子内倒泥了,倒泥多少的标准是把泥抹平时,泥面要稍高于泥基模子,呈中间略高四边稍低的形状,类似于拱形,宛如赵州桥一般,承重强,这也是实践出真知的结果。

    后来人们越变越聪明,仿照盖高楼大厦钢筋混凝土的结构,针对泥基子容易折的问题,在泥基子里面放上细钢筋或硬木条之类的东西,效果非常好,真正体现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将来孩子们在炕上怎么跳、怎么玩也不怕炕塌了,白嘉轩的尴尬也不会发生了。

    拓成的泥基子,根据天气情况三五天之内,等泥基子有了足够的硬度时,得尽快把它们靠着立起来,让它们既能暴晒,又能通风,促使它尽快干透,这样,泥基子就做好了。

    前面说了,靠近窗户的位置是炕仓,炕仓上面放上泥基子,靠近后墙的部分就是预留烟道、码放胡基制作农家肥的地方,一切就绪后,外面再抹上一层厚泥,抹得严丝合缝,就大功告成了。

    一般烟囱开在后墙的半墙上,烟囱里的烟一般直接排在外面的街道上。

    由于炕洞里的火都是慢慢煨着的,燃烧缓慢,所以排出来的烟也是丝丝缕缕的,加之炕里燃烧的柴草不一样,冒出的烟也是或白或青,或浓或淡。

    如果再遇上阴冷潮湿、甚至下雨下雪的天气,这些或白或青,或浓或淡的炕烟就显得是如此沉重,刚溢出半墙的烟囱口后,就如瀑布一样从半墙倾泻而下,再顺着地面慢慢漂移,扩散。

    这烟味中或夹杂着苦蒿(方言,一种植物,味苦)的苦涩,或夹杂着艾草的瑞香,但更多时候是一种柴草烧焦时所带来的五味杂陈。

    记得有一年三姐送来一长串辣椒,挂在厨房的屋檐下等待风干,但由于一日三餐都是清汤寡水,哥姐们在每次吃饭时就你揪一个,他摘一个,当下饭菜吃,结果还没等辣椒变红变干,一长串辣椒除几个腐烂变霉的之外,就只剩下了一长串辣椒把了。

    母亲叹息一声,只能全部填到炕里,本想废物利用,却没想到这些辣椒把的辣味也是余威不减,辛辣的烟味弥漫整条街道,过往行人皆掩鼻通过,而我们一群不谙世事的小朋友,还一个个钻到呛鼻的烟雾里面,似孙悟空腾云驾雾一般,“辣”中作乐,煞是惬意。

    现在回味,真可谓“过往皆为美好”!

    不由想起朱自清在《春》中写江南雨景的片段: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儿却绿得发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在乡下,小路上,石桥边,有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民,披着蓑戴着笠。他们的草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

    现在回想,我家乡的深秋,雨也是寻常的,也像牛毛一样密密地斜织在屋顶,甚至会有森森雪花夹裹其中,一切也都笼罩在一层薄烟中。

    而最具特色的却是丝丝缕缕的炕烟,在半墙位置上似瀑布倾泻而下,慵懒而散漫地弥漫在整条街道中,越飘越远,越远越淡。

    这或白或青、或苦或香、或浓或淡的烟,把整条街道,装扮成一个正在吞云吐雾的现代化大舞台,掩盖了所有的肮脏,除却了人间的痛苦,承接着上天飘下的雨雪,昭示着来年的丰收。

    天地之间,动态的云雨雾烟与静态的房屋小路连成一片,透过云雾,隐约看到远处的田地间,父亲披着麻袋,冒雨还在田间叠着盖楞(方言,地边的高坎),那平铁锨一下一下拍打盖楞的声音,在山对面发出回声,仿佛在与命运进行着顽强的抗争。

    傍晚昏暗的灯光中,母亲在厨房准备一家人的饭菜,哥哥姐姐们也各忙各的事情,我与小伙伴们在细雨蒙蒙中,追逐着炕烟,这如此安详而和平的北国风光,也“绝胜烟柳满皇都”了!

    只是这些场景,已是物是人非,终成过眼烟云了……

    如果说盘炕是一个纯技术活的话,那烧炕也绝对是一个实践出真知的工种。

    会填炕的话,既不费柴火,又能整夜热而不烫,二十四小时温暖如春。如果不会填炕,往往要么把火压灭,整夜挨冻;要么前半夜烫死,后半夜冻死,让你一夜之间,如过山车般经历冰火两重天的世界。

    我的一个堂姐刚出生时,由于奶奶把炕烧得太烫,导致把婴儿的屁股烧伤,留下伤疤。我们小时候给她起外号就叫“疤沟子”(方言,屁股上有疤痕),只要她一惹我们,我们一群小孩就齐声呐喊:

    “疤沟子,疤沟子”。

    等她赶过来追打我们时,我们早已一溜烟地的跑远了。

    现在这位堂姐也已经是奶奶级别了,但每次见面,我们都会亲切地叫她“疤姐”,她也爽快的答应着,再没有小时候的“恼羞成怒”了!

    对于这种因为炕太烫而烧伤小孩屁股的情况,几乎每个村庄都有,甚至还有因炕被烧着而引起火灾的事故发生。所以在我们家庭,父母做事一向谨小慎微,烧炕成了他们的“专利”,好像哥哥姐姐们也很少烧炕,我是一次也没有烧过,只是坐享其成。

    但要找填炕(方言,烧炕用的柴草),却重点是孩子们的事。话说到这里,我先解释一下“填炕”这个词,先描述一个片段,本人见到本庄的一位老人背着背篼,问:

    “老哥,干啥去?”

    答:

    “冻得很,找些填炕了填炕”。

    大家发现没有,第一个“填炕”是一个名词,表示烧炕所用的柴草,第二个“填炕”是一个动宾短语,表示的是动作。

    我们经常说,方言是人类语言的活化石,透过这些方言,我们可以发现人类语言的发展历程,而在我们本地方言中,这样的情况还比较常见,我会在专门一篇文章中,讲讲关于对方言的理解,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我在《我要上学》一文中,对挖柴草一事有过一段描述。当时,由于还是农业合作社,社员们都是出工不出力,真是:

    “人哄地皮,地哄肚皮”。

    粮食减产,连柴草也减产,从而导致人没有吃的粮食,牲口和猪羊没有吃的草料。

    打下的粮食本就不多,再一交公粮也就所剩无几,而这些麦草,谷草还要留给骡马吃,谷衣子(方言,谷子的糠皮)和麦衣子(方言,包麦子的外层,切记,不是麸子皮)要留给羊吃,所以,填炕所用的柴草只能到野外去找了。

    那时候又是十年九旱,野外的柴草本就不多,加上家家都需要,最后连山上的草皮都铲回去当填炕烧了,真正如日本人的“三光”政策一般。

    北方的冬季又特别长,家乡每年最迟从农历8月开始就陆陆续续烧炕了,要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农历四月多,几乎占大半年时间。加之我们家孩子多,要烧几个炕,所以对柴草的需求量特别大。

    从夏天开始,一到星期天,我们孩子们就要一边放羊,一边挖柴,晚上回家时,羊由于吃饱了走得更快了,而我们由于还要背上柴草,则走得更慢了,以至于羊吃了别人家的庄稼而遭人谩骂,也是常有的事。

    挖的柴草最多的就是本地叫骆驼蓬的,还有蒿柴,棘胡(形似马兰)等,总归是见什么挖什么,只要是木本,草本统统可挖。

    挖柴最怕的是见到长虫(方言,蛇),盘在骆驼蓬的根上,一铲子下去,骆驼蓬没挖断,长虫却出来了,吓得魂飞魄散,甚至发生过当把柴草背回家,居然发现柴草里面还有一条长虫的事情。

    最常见的小动物就是七寸子(方言,壁虎),远远抬头看你,一动不动,见你一追,滋溜一下跑了,留下一节尾巴,在那左摆右摆。

    我曾在挖柴草的时候还见过一只狐狸,金黄的毛,特别靓丽,我看着它,它也偏着头看我,眼睛一眨,纵身一跳,钻进一个山洞找不见了。

    我们村曾经还发生过狼吃人的事情。

    1960年,甘肃大旱,加之当时省委书*记的错误政策,导致全省大饥,多地甚至出现饿死人的事件。

    事物是普遍联系的,人一没有吃的食物,影响到动物,狼也“反”了,明目张胆出来找吃的。

    当时全队的人们就在地里集体劳动,小孩们就在地头玩耍。突然,地头钻出一头狼来,一嘴咬住一个小女孩的头部,整个头就在狼的嘴里面了,大人们撵过来赶跑了狼,小女孩最终也得救了。

    当年的小女孩现在也已是奶奶级别了,并且生活幸福,衣食无忧,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至今在脸上仍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后面,触目惊心。

    但我们挖柴时,也许孩子们一般都是成群结队的,因此也从来没有遇见过狼。现在想想,好在没有遇见,要真遇上了,估计也绝没有小女孩如此的幸运,也就没有这会谈天说地的机会了。

    等到秋后,山里面就几乎没有柴草了,野外的一草一木都被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日复一日的背回家了,码在庄廓墙上了,墙上码不下,就直接堆在院子里,垒得像一座富士山,直入云端。

    可就是这样,一个冬天还没过完,挖的柴草也就已经烧得所剩无几了。如果再不够,就去挖地三寸,把野外只要有草的地方,连草带土铲起来背回家。

    实际上,这种填炕(名次)填炕(动词)起来反而更好,燃烧慢,温度高,如果只是柴草,就如宋代诗歌写得一样,反而不持久。

    题壁

    宋??无名氏

    一团茅草乱蓬蓬,蓦地烧天蓦地空。

    争似满炉煨榾柮,漫腾腾地暖烘烘。

    如果只有柴草,烧炕持久时间不长,母亲就让我们把路上的汤土(方言,路上的浮土)背回家填炕。

    当时农村的运输工具就是架子车,只要一劳动,每个社员的屁股背后就有一辆,由于我们的村庄在山顶,出门就是坡路,上坡拉起来挣死人,但下坡放起“野车”来,那真叫一个绝尘而去。

    当一辆架子车风驰电掣般“飞”过后,身后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久久不落,恰似一场小型“沙尘暴”。

    有人曾考证“黄河远上白云间”实为“黄沙远上白云间”,而到了我的家乡,就真正成了“黄土远上白云间”了。

    凉州词

    唐??王之涣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由于这些浮土被千人踩,万车轧,如果冬天又不下雪,一天到晚飘起来,落下去,再飘起来,又落下去……

    最后越积越多,多到漫过脚脖子,走过一趟,鞋里面全是土,这些浮土被碾压得如此细小,特别绵滑,除颜色为灰黄外,手感和面粉没有两样。

    填炕的时候,压在柴草上,即不把柴草压灭,又能让柴草缓慢燃烧,持续时间久长,解决了“蓦地烧天蓦地空”的实际问题,而其他任何地方的土,绝对是没有这个“功效”的。

    冬天的清晨,母亲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填炕,如果是礼拜天,母亲往往就会在炕洞里埋进些洋芋,估计用不上一个小时,洋芋就会烧得香喷喷、黄皴皴,再配上一点咸菜,这就是我们的早餐。

    冬天麻雀也无处觅食,站在落光树叶的树上叽叽喳喳,这正好成了二哥三哥的猎物,这两位都是“弹弓手”,几乎百发百中,打下的麻雀用泥巴一包,放在炕洞里一烧,在那饥饿的年代,也成了我们的“代食品”。

    只是那时的麻雀也饿得又瘦又小,身上的一点肉也不够我们塞牙缝,并且腥味太重,我倒不喜欢吃。

    突然想起本地的一个段子,说夫妻两人,女主人是个“馋婆娘”,每次丈夫一外出,回来后,就发现家里老母猪生的一群小猪,莫名其妙就会少一个,问妻子,往往是一问三不知,不是说丢了,就是说被狗咬死了,总归是活不见“猪”,死不见尸。

    丈夫怀疑其中有诈,有一天故意说要外出,然后藏在外面观察,才发现原来是“馋婆娘”每次趁他外出,就用木棒打死一只小猪,开膛破肚后,用泥巴把小猪包起来,埋到炕洞里,专等烤熟后吃?“烤乳猪”。

    丈夫一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破门而入,把“馋婆娘”一顿“胖”揍,等打完了,也打累了,这时炕洞里的小猪也烤熟了,闻到阵阵肉香,丈夫也感觉饥肠辘辘,就索性把小猪扒出来,一吃,感觉味道还真不错,就随口道:

    “还真香”。

    没想到还在旁边哭泣抹眼泪的“馋婆娘”说到:

    “撒上些盐了才香!”

    估计这个段子就是我们北方的,各地“馋婆娘”都有,但放的佐料绝对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上海人,就是“撒上些糖才香!”

    如果是湖南人,就是“撒上些辣椒面才香!”

    再如果是四川人,那就是“撒上些麻辣粉才香”了……

    至于炕上的铺盖(方言,名词,指铺的和盖的被子床单之类),这最能体现一个家庭的贫穷或富有了。

    以前,困难家庭炕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一张席子也是千疮百孔,晚上睡觉常常扎脚,一床被子也是破烂不堪,让人不忍直视。

    还是按常规说吧!炕上应当先铺上席子,就是李白诗句中“燕山雪花大如席”的炕席,而不是现代家庭乘凉的凉席。

    母亲有时在席子下面会铺一层薄薄的麦草,又隔潮,又绵软,唯一的缺点是容易招惹“虼蚤”。

    席子上面就是毡了。毡是一个好东西,又保暖,又隔潮,并且毡上捉虼蚤是绝佳的地方,跳高冠军在毡上想跳却跳不起来,一捉一个准。

    再上面就是线毯子了,以前较多,现在好像已被淘汰了。如果家庭生活好,用毛毯代替,即使是腈纶毛毯,那也是羡煞人的。

    最上面就是床单了。那时由于家家都困难,加之炕大床单小,床单都只能铺一半。

    后来生活慢慢好了,夏天时,母亲就会把整个炕用床单和毡铺满,而到了冬天,毡和床单就只铺一半,炕仓上面只留炕席,一是为了取暖,二也是怕引起火灾。

    但炕也有缺陷,就是由于不好密封,摱过泥的地方容易干裂,炕烟常常会泄露出来,重则发生中毒事件,轻则每个人身上经常有一股难闻的炕焦味,每次进城坐公交车,引得城里人捂鼻远避,也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再说一件残忍的事吧!感觉不说难受,一说更难受。

    以前,婴儿的死亡率特别高,农村人迷信,讲究夭折的孩子不能土葬,必须烧掉或扔到野外让动物吃掉。但要往外送的时候又不能从大门里出,原因好像认为会亵渎门神。

    因此,有些刚生下来的死婴就直接填到炕里面烧掉了。所以,当有孩子惹大人生气时,大人们往往就会恶毒的骂道:

    “知道你这样子,我当时生下来就应当一沟子(方言;屁股的意思)压死,填到炕里面,我还能烫烫的睡个舒服觉。”

    小时候听到这话,也只是理解这是大人骂小孩的话,估计真让做也是做不出来的,这个觉恐怕也是睡不舒服的。

    但上初中时,学习朱*德的《回忆我的母亲》一文,其中说到:

    母亲一共生了十三个儿女。因为家境贫穷,无法全部养活,只留下了八个,以后再生下的被迫溺死了。

    记得老师讲到这一段时,我突然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我们家我排行第九,如果我的父母也只准备留下八个孩子的话,那我的命运将会如何呢?

    我们这里缺水,估计溺死的待遇还真没有,这样还要浪费资源!

    这样算来,也许也真只有一屁股压死这样直接而暴力了!并且填到炕里面,又能起到废物的二次利用!

    记得鲁迅先生在散文集《朝花夕拾》里写过一篇《二十四孝图》,他点评二十四孝图中“郭巨埋儿”时,有一段话印象深刻:

    我已经不但自己不敢再想做孝子,并且怕我父亲去做孝子了。家景正在坏下去,常听到父母愁柴米;祖母又老了,倘使我的父亲竟学了郭巨,那么,该埋的不正是我么?

    嫁到我们村上的一个女人曾说她母亲生小孩时难产死了,家里一下乱营了,也没人管这个婴儿了,不知小孩是死是活就直接填到炕里了。

    她那时还小,还领着别的小朋友打开炕洞门看,婴儿的腿还在一蹬一蹬的……

    现在想想,估计是烧的时候婴儿腿上的筋在收缩,也绝不是婴儿还活着一动一动的。

    母亲生我时由于年岁已大,生下我后就晕死了过去,幸亏抢救及时,母亲最终苏醒了过来,否则,我的命运又会是什么呢?

    慢慢长大中,父母及哥哥姐姐们对我疼爱有加,所有亲戚及左邻右舍常常会认为其中原因是:

    小儿子,大孙子,

    爷爷奶奶的命*根子。

    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外人是不知道的,后来每次说起这事,母亲总会说:

    “我儿命大,把妈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否则,妈没了,你也就没了!”

    父亲虽最不善于表达,但从他对我的疼爱程度远胜于我的八个哥哥姐姐千万倍来看,他也是认这个理的。他曾说过:

    “如果没有你妈,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感谢我的两位至亲,虽然您们离开我已三十多年了,但我还是想告诉您们,恰恰是你们的乐善好施,您们牺牲自己的一生,含辛茹苦拉扯我们姊妹九个长大,我们今天的每一次成功,都是您们修来的福报!

    有诗为证:《炕烟》

    岭外飞雪落苍穹,

    村中阡陌笼炕烟。

    一梦惊鸿三伏冷,

    多少儿女共沾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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