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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休息了。
谢则容的嗓音来就偏低沉,夹在晚风之中更是淡得几乎要晕染开来。
碧城毫不掩饰嫌恶,冷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却没换来他半点反应。他就像是看不见她所有的表情一样抱着她一步步素瑶宫宫门口走,在所有禁卫与宫人诚惶诚恐的目光注视下抱着碧城离开了素瑶宫。
碧城并没有多作挣扎,她的确累了,身上的痛楚已经不知不觉又悄悄浸染深入。谢则容想要抱着,她倒不介意看看他到底能做什么,敢做什么。
“你哪里疼么,”谢则容却忽然停下了步伐,低头看她的脸。
碧城稍稍挣动几分,自下而上看着他的脸。眸光冰冷。
谢则容不再话也不再低头,他抱着她的手稍稍增加了一些力气,脚步也慢慢加快,居然就这样一路从素瑶宫抱着她入了紫阙宫。
紫阙宫中宫灯已经都被点亮,昂长的走廊上几乎每一步都有宫灯,俨然是一片金红的海洋。
碧城有些诧异,她离开的时候紫阙宫里还没有那么多宫灯,短短几个时辰,也不知道是不是整个宫闱的灯都被移到了紫阙宫里,像是要把暗沉的夜驱赶离开一般。
在宫灯河流的尽头是她的寝殿。那里头似乎更亮。
宫人开了门,撩开了阻挡的珠帘。
碧城被里头太过亮堂的光刺得眯起了眼睛,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被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上。
谢则容就在她床边,烛光把他的背影剪成了细细一弯。他“忙碌了这么长时间,歇息会儿吧。”
碧城抬起手遮了眼,沉默良久,道“灯太多。”
这屋中少有十几盏灯,即使宫里用的是最好的灯油,十几盏汇聚在一起却也有一股浓重的气味儿。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更何况还有谢则容在屋子里。
谢则容眉心略过一丝迟疑,却仍旧是摇了摇头。
他道“让它们亮着吧。”
“为什么”
“因为”他定了定神,轻声道,“天一黑,便是一天。”
而碧城,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碧城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呆愣了片刻后忍无可忍嗤笑出声来。她吃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下了床来到桌旁,取了沈御医的瓷瓶倒出一粒药来,就着桌上的凉茶把药丸吞咽下肚。等她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谢则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床边,神色僵滞。
他这幅模样,她看了只是觉得嘲讽。
谢则容道“你笑什么”
碧城终于从隐隐的疼痛中缓过了神思,隔着数步距离遥遥看他,脸上流露的是露骨的憎恶。
灯火如昼的房间里,烛光闪动如星辰。
谢则容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他的背对着烛光,身周笼着一层碎碎的光影,她在笑,眼角却是一抹刺眼的嘲讽。他有些彷徨,却不知道彷徨从何而来。在她沉睡之前她明明狼狈如同跌入水里的鸟儿,可是四年沉睡,等她再醒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
岁月洪流湮没了许多东西,他却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花下一瞥,那时候她坐在墙头短发碎乱,发髻歪斜,骨子里的明媚像是初春乍开在寒枝的第一抹花。
后来呢
他稍稍扶了扶额头,企图赶走他有些抵触的记忆,却发现做不到。
噩梦四年,他以为她醒来的时候便是解脱之时,却原来不是。
那是更深的梦魇。
而她,他只是个错误。
“宫想歇息了,谢将军还不回寝宫”
“如果你是真歇息,孤可以走。”
碧城沉默。她当然并不可能真正地去休息,三天时间那么短,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完毕,当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每一刻钟都恨不得掰开来用,怎么可能浪费在安睡上
可是她若不睡,谢则容可能会一直留在紫阙宫。她虽为皇后,却不能命令禁卫撵当今帝王出去。
她想了想,犹豫片刻脱了外衣躺到了床上,扯过锦被盖到了身上。却不想谢则容非但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和衣躺在了她的身旁。
自掘坟墓,大约的就是她这种行为。
“闭眼。”谢则容轻道。
烛光摇曳。
谢则容绵长的呼吸就在耳畔,碧城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钻出来了。她想要离开,却被谢则容隔着锦被按在了床上,四目相对。
他轻道“你需要休息。”
他“孤只想陪着你。三日之内,必寻得良方。”
“这四年来,孤常想,如果你睁开眼,孤要与你什么话可是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明明在大漠,我们可以彻夜把酒的,如今出口却不知从何讲起。”
“孤不想逼你,你想杀洛薇,孤可以纵容;你想保苏瑾,孤可以不咎;甚至你让尹陵出宫去寻找前朝皇裔孤也可以不计较。碧城,孤不会放手。哪怕这是个错误。”
“就算将错就错,孤也要一错到底,不死不休。”
“你能成全的是不是,碧城”
碧城终于伸出了手想要反抗,却被她钳制在了床头。谢则容的眉目几乎要贴上了她的鼻尖,她可以看到他眼里明明灭灭的烛火光芒,还有泛红的眼角和僵硬的表情,这些都昭显着他狰狞的灵魂。或许它们往常都藏在他温雅的皮囊之下,可是今夜的烛火却把她的狰狞尽数逼了出来。
沟壑纵横的灵魂,如同血肉分离的酷刑下的皮肉。
碧城冷眼看着他,却发现他眼底的浓郁阴涩渐渐蜕变成了一枚的火苗。晚风拂来,房中的烛光闪了闪,他眼里的火苗却像是击溃了,他泄气一般闭上了眼睛,冰凉的唇随着低垂的眼睫一起覆上了碧城的。
唇齿相接。
滑腻的触感带来的是一阵深入骨髓的感知。
谢则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沉浸,如同刺猬卸下了所有的尖刺。辗转旖旎,心跳如雷。
他的手原钳制着碧城的手腕,却在不知不觉间松懈了下来,拨开她凌乱的发抚摸她脸上的疤痕。
碧城握紧了拳头,悄悄变换了一丝姿势拔下头上的发簪,对着他的脊背狠狠刺下
一阵细微的裂帛之声响起,她的手上几乎是立刻传来温热黏腻的感觉。
可是谢则容却只是稍稍睁了睁眼,他惩罚似的掀开了原隔阂在两个人之间的锦被,将碧城整个人都揽到了怀中,唇齿间柔腻黏糊似乎连带着他的身上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凌乱的呼吸随着他的指尖一并挑开了她脖颈后的一缕发丝。
碧城狠狠拽紧了发簪又刺入一分,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原就不大的空间。
可惜谢则容却像是毫无知觉。或者根不在乎。
碧城无计可施又挣脱不开,心思倒沉静下来。一根发簪的确不足以要人性命她用力咬下他的嘴唇,趁着他吃痛却忽略继续的空挡狠狠拔出了簪子,对准他的耳侧喉咙用力刺下
最后一刻,谢则容终于松开了她,握住了那根簪子。
碧城尝到了口中浓重的血腥味,却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她冷眼看着呼吸还凌乱着的谢则容,一字一句告诉他
“你让我恶心,谢则容。”
谢则容的眼里还有些迷乱,他看着手里的簪子,还有她手上的血,听完她的话后他忽的露出一抹惨笑。
“没关系”他忽的抱住了她,不顾她反抗在她耳畔咬牙低喃,“没有关系孤,不在乎。”
那是那一夜他离开紫阙宫去包扎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谢则容走后,碧城盯着床上一片鲜血狼藉,忽然很想见尹陵。
非常想。
夜色暗沉,碧城换了一身衣裳趁着夜色去了乐府。其实在来到乐府之前她并不寄希望能够见到尹陵,清晨时她托尹陵去寻找当年太上皇所出的公主燕喜所留下的卷宗资料,朝凤乐府卷宗必须得皇族下了文书首肯加之乐官亲临才能开启,所以此时此刻他很有可能是在朝凤乐府而非宫中乐府。可是,除了尹陵恐怕也只有乐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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