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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哦?”明彦扬了扬眉,饶有兴致地捡了纸笔,“说吧。”
“先生认得一个叫‘阿九’的姑娘吗?”
明彦表情未变,如果不是他手中的笔滴了滴墨下来,纷陈会相信他心里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古井无波。
看着纸上的慢慢洇开的墨迹,明彦揉掉它,重新取了一张,才回答道:“认得。”
“她现在在哪儿?”
明彦不答。
纷陈望着他的脸色,思忖着开口:“她不在了,对吗?”
明彦反过来问:“你怎么知道她的?”
纷陈半开玩笑地说:“我说我是梦到的,你信吗?”
“我信。”
这下换纷陈愣了。
还想再问些什么,明彦却主动说起来:“她叫叶九,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那叶静远是?”
“静远是她的字。”
“哦。”
突然沉默。
纷陈知道这有多么不合时宜,跟明彦谈论他已故的,差不多是亲人的人。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更多,就好像如此,她心中积压许久的不可名状便终于可以消弭。
但明彦显然不愿多说,甚至还带着几分严肃地警告她不要在人前提起叶九。然而又道:“不过,就算提了也没什么关系,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记得了……”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纷陈知道不该再打扰他,默默地退出来,阖上房门。
三日后来了个年轻姑娘。
这是纷陈迄今见到的石竹斋的第二位客人,——如果她不算的话。
“我叫秦珠,”这姑娘是显而易见的明丽开朗,“‘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的那个秦珠。”杏眼的姑娘笑起来十分可爱,同她说话,心情都要好上几分。
“我叫纷陈,叶纷陈。”
“你应该是同我差不多大吧?不过你要是才拜越长老为师,我就是你师姐了!”
对了,明彦说在外他多用“越八千”这个名字。
纷陈不想评价这个名字,她只是没想到明彦居然还是云宗的客卿长老,怪不得当日在客栈会为云宗说话了。人大概都还是有些护短的。
不过……“我不是越先生的弟子。”
“哦,”秦珠不怎么意外,“没事的,我也当过两年外门弟子。你天资不错,越长老一定会收你为徒的!”
虽然不知从哪儿看出来天资不错,但纷陈其实想说她并没有想要拜明彦为师。“那个,秦姑娘……”
“叫我阿珠就行了,咱们是同宗啊,那么客气做什么?”姑娘还挺自来熟。
“好了,闲聊的话日后再说也不迟。”明彦递给纷陈一个包袱,“其余也不用什么,路上小心就是。”
秦珠忙起身施了一礼。
辞行后,两人便上路了。
纷陈从未料到赶路可以是这样痛苦的事。
以前跟着明彦,大多是步行。到石竹斋前有段路不好走,那时明彦带她骑了回马。
这次跟着秦珠出门就更省力了,——她们坐马车。
然而纷陈不知道,马车可以颠簸到让她能把前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如果不是秦珠说她们得赶时间,不然可能错过在江陵的船,她是宁愿走路的。
看着面不改色,还在车上喝茶吃点心的秦珠,纷陈是万分佩服加羡慕了。
这样走了几天,纷陈终于也适应了些,没有最开始那样难捱。路上没有太多消遣,这时候活泼话多的秦姑娘就更加可爱了。她可以从东海的仙山讲到极北的听阑,还有江湖中各种杂七杂八,甚至各名门那些早已道成,似乎是超凡脱俗的大家的,呃,奇闻轶事,她都能如数家珍般,说上不少。
纷陈这才发觉她以前窝在石竹斋,即便能读到多少庞杂的书,真说起来,也还是够闭塞了。行万里路果然还是不可或缺。
不过了解了这些仙门的人物,她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明彦在外不单是用了另一个名字,而是,完全另一个身份。一开始秦珠以为她是明彦弟子,两人应该是师姐妹时,她就隐隐觉得这辈分不太对。
云宗如今掌事的是秦珠的师父敬恒与师叔敬严,——就是她曾经在洛阳见过的那个陆敬严。按理说作为云宗客卿,明彦确是应该与之同辈。可纷陈问过秦珠师辈的年纪,最多也不过是年近花甲,那位陆师叔,更是尚未够半百之年。于修道之人而言,算是年纪极轻了。
而明彦呢?虽说看着就是而立的模样,不过这些已经道成的修士,面貌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她试探地问过秦珠,仙门中有没有一位明姓的大成者,得到的回答是根本没有,无论男女。
这就表明,如果明彦不是从来未曾以本名示人,就是他本身成名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太久,不过二八的秦珠即使再博闻,也不会知晓了。
不过最终纷陈还是根据他的至交好友有了大致的结论。
师北落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据秦珠所讲,师北落名骞,字北落,号闻书道人,是终南紫府开山祖师翁归道人的弟子。如今终南紫府掌事的南来居士,是他的徒孙辈。所以明彦说他是终南紫府的老祖宗,一点都不夸张。
这样来说,如果他俩不是忘年交,那明彦也该有将近两百岁了。
真是两个老妖怪。纷陈也一点没有夸张。
那么,明彦到底是什么人?纷陈不觉得能做云宗长老的人会寂寂无闻。也许她更想知道的是,明彦隐藏身份是想做什么?或者说是做过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记得他?
还有那个神秘的叶九姑娘,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谜,而她仅有的线索就是两个不为人知的名字,还有那个梦到过的山庄,当然,同样的不被人知晓。
她甚至怀疑过,她就是那个叶九。可如果她是叶九,那叶纷陈又是谁呢?
明彦瞒着她的事,她会不会永远都无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