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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自己坐一桌。”陆老先生摆摆手, 让人把一堆小萝卜头拢到边上小桌去。
看几个孩子被追得东跑西颠，咯咯乐个不停, 大人都被逗笑了。
“走走，上桌去。”
“陆老得上座……来来。”
被几个后辈拱着上座, 陆老先生一向板着的脸有了点笑模样。
“这家里还是得有人气才热闹。”
坐到陆老右手边的老王头看了眼被拉到小桌那边的孩子们，两只眼睛都笑眯了，“特别是小孩子，闹一闹就有活气。”
“可不是吗。你说说老陆，一大把年纪了，儿子就一个，跑得没影, 媳妇住在外头根本不回来, 那个便宜孙子也……”
“行了老孙，知道你家儿子多，有这么气人的么？”
“怎么多了？三个也多？你不是也有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吗？这不也是三个。”被堵了一句的孙老头不服气，比出三只手指在老王面前晃。
“姑娘怎么能算一个呢？姑娘顶十个！”老王头得意洋洋, 扯扯身上衣服, 拉拉腿上裤子，“隔三差五就给我买东西，屋里都堆不下了。上个月还说要我带去欧洲转一圈，我嫌累没去，她还气上了！”
陆老先生脸上那点笑意早被两个损友闹没了，冷着一张老脸不吭声。
“红丽，把孩子看看, 他这几天胃口差，你得喂。”孙老头见好就收，也不搭老王头话，指挥着自己儿媳妇红丽招呼孩子。
“我特意让厨房弄了几个这么大孩子爱吃的菜……来，蒸蛋搁那儿。”
陆老先生见菜上来了，指点着哪些往小桌上放，哪些摆大桌上。
“我最喜欢上陆爷爷家来玩了！菜特别好吃，比我家厨子强好多呢。”王梅看着桌上刚摆的几个菜，举着筷子一脸高兴。
“喜欢就多吃点，管够。”
“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吃，最近胖了不少，要减肥的。”见王梅盯着香气四溢的酱烧肘子不松，乔丽递了个眼色，又在桌下扯了她一把。
“平时在家管着，出来了还不让吃一口，你是亲妈吗？”
听到王树生给自己帮腔，王梅一把揽住他胳膊得意洋洋看向乔丽，“看到没，这才是我亲哥！你是后妈。”
王松林看乔丽举手佯打，王树生为护着王梅不轻不重挨了两下，轻咳一声，“行了，儿子才从国外回来几天，你就下这么重手？说你后妈错了？”
看王家几个后辈闹得有趣，桌边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树生年少有为。”陆老先生笑着点点头，看向笑眯眯的老王头，“栓子，你有福气啊。”
“什么福气？就是国外念了个书，也不知道是被赶回来的还是真拿了个什么了不得的文凭。我也不懂，没文化，光听他们吹。”老王头嘴上这样说，谁看不出那一脸得意。
“我记得树生是出去念的医科？回来是准备去你小叔医院吗？”孙老头笑着问。
王树生点点头，“先去上几天班看看。”
“第一医院跟七院都叫他过去，是国外他那个导师推荐的，我的意思是让他先去一医院干两年，出来再跟小叔一样开家私立的……”乔丽显然不满意王树生这个选择，提起这事脸色就不大好看。
二十四岁正当年，去京省名气最大的一医院镀层金，到二十七八学小叔王本一弄个私家医院，全国搞搞连锁不是挺好的。
“他要是能听你的，当初就不会一个人跑国外去。”王松林皱眉。
要就他的，直接去部队操练着，以后的路由着他来安排，不知道比学医强到哪儿了。
“来来，吃菜。”陆老先生提起筷子。
主家下了筷子，大家也跟着各自夹了一点，有东西塞嘴里，话就堵上了。
“你不听爸妈的，那爷爷的话呢？听不听？”老王头笑眯眯看着王树生说。
王树生脸有点红，“那得看什么事了……”
“又提这事，看看树生都不好意思了！才二十出头你就操心着给他找媳妇？你自个在外头看好的可没用，得他喜欢才行。”
"他肯定喜欢！就是我没问人家电话号……唉，忘了……"老王头一脸遗憾。
陆老先生塞了一筷子鸡丝到嘴里，嚼了两下，觉得没味。
老朋友聚聚，一块吃个饭挺好的，结果尽聊些儿孙事，偏偏他在这上头又差得远，越听这心情就越差了。
想到今天陆长风拒绝过来挂断电话的利落劲，陆老先生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这鸡丝做得挺正宗。杨师傅手艺没得说，可惜你先把他弄回来了，要不然我都想请回去。”老王头吃了两根鸡丝，说着话放下筷子。
“那你多吃点。”
“老了……没什么胃口。”
“岁月不饶人呐，当年没滋没味的十个馒头几口就能吞，现在……唉……”
两人对看一眼，都摇了摇头。
年纪比他俩小几岁的孙老头也没吃什么，他忙着夹了桌上鸡丝去逗小孙子，见他摇头抵抗，又指使儿媳妇喂蛋羹喝。
刚才吃过零嘴，孩子可能也吃不下，追来追去就没喂进去几口。
看警卫员小张端着托盘进了屋，陆老先生来了点精神。
“放这边。”
见陆老先生自己动手整桌子，站一边帮着的周婶赶紧上前把菜盘挪开。
“什么呀？”老王头见他一脸垂涎，忍不住探头去瞧警卫员小张手上端着的东西。
“别急，放下就知道了。”
热腾腾的粥摆上桌，鲜香四溢，吸引了一桌人的注意。
“这是……熬的虾粥？”
“是主食吧？怎么现在就上了？”
“挺香的。”
警卫员小张凑到陆老先生耳边说了两句，陆老先生盯着桌上的粥，显然没怎么听进去，含糊着点了点头，自己端着碗盛。
“我来吧。”周嫂见了，赶紧要接。
“你给他们分。”
陆老先生快手快脚盛了，吩咐周嫂一声，低头吹吹喝了一口。
嗯，就是这个味！
比那天还好！
刚刚消退的食欲瞬间被这碗虾粥给勾了起来，陆老先生也顾不得烫，一边吹一边喝，连勺子都顾不上用。
等周嫂给大家分完粥，陆老先生自己这碗就见了底。
本想再盛，看到粥盆里就剩一两碗的样子，想到客人们也许还要再添，陆老先生就忍着放了碗。
“哎？这个虾粥味真好啊。”
“比五洲海大酒店何师傅做的还正！他的龙虾粥可是拿了食神金奖的！居然都比不上这个……”
“好吃。妈，我还要一碗。”王梅一口气吃完粥，举着碗就要自己盛。
“一人一碗差不多了，别人还要呢。”乔丽低声训了一句，“妈这碗没动，你吃吧。”
王梅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看乔丽把碗往自己面前推，讶异地问，“你还没吃啊？你尝尝，真的很好吃！”
“妈不吃，你爱吃你多吃点。虾蛋白含量高，脂肪少，适合你。”
“你不吃可别后悔啊！真的特别好吃！”
“妈什么没吃过，还后悔……”乔丽正说着话，就见王梅拿勺子舀了往她嘴里塞。
避不过就着王梅的手尝了一口，乔丽瞪大了眼睛。
这个味……
“好吃吧？妈，你别后悔！”王梅抱着粥碗，一边吃一边笑。
“再给妈尝一口。”
“不。”
王树生见乔丽跟王梅抢粥，笑着把自己面前这碗推过去，“妈，你吃我这个，我就动了一点。”
“不用不用。”乔丽脸有点红。
左右瞟了两眼，发现大家都在闷头喝粥，谁也没瞧见她刚刚跟女儿争粥的馋相，这才放下了心。
“吃吧，一会凉了。”王树生冲乔丽挤挤眼。
瞧着儿子这么孝顺，乔丽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看看虾粥，实在是想吃，就没再推，拿勺子细细品了几口，越吃就越惊奇。
这么好的虾粥，她可从来没吃过。
想到是陆老先生家里的厨子，乔丽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以陆老先生的身份，什么样的人请不到？
孙老头美滋滋喝了两口，看大家都埋头呼呼拉拉地喝粥，再瞧瞧粥盆，不舍地将手里的碗放下，回头冲儿媳妇招招手。
“把亮娃子碗拿来，我给他盛点粥。”
“他不爱喝粥。”
“让他试试。”
见儿媳妇拿着碗一脸犹豫，孙老头直接抽过来，拿着勺子呼呼拉拉往碗里盛。
“老孙，你这不行啊。你孙子能吃多少，你给他盛这么大一碗！”老王头紧赶慢赶吃完，刚想再添点，见到孙老头这么不要脸，不愿意了。
“这粥好，他肯定爱吃。吃不完也不会浪费，多的给我。自家孙孙，不嫌弃。”
端着满满一碗粥递给儿媳女，孙老头笑得狡诈。
老王头也懒得再跟争，赶紧端起粥盆把最后一点倒进碗里。
瞧见空了的粥盆，陆老先生皱了皱眉。
一人一碗还有多的，份量看着也不少。
可是……明显都没够上。
看小张还在站一边，陆老先生招手，“不是说厨房还有材料吗？让她再煮点粥过来……对了，你刚刚说她在煎虾？”
听小张说了两句，陆老先生来了兴趣。
“很香？闻着比粥还好？嗯……让她也做点这个，记得要快。”
看小张一路小跑出去了，陆老先生举着筷子叉了块沾满酱汁的肥厚肘子肉。
粥没了，馋瘾又被勾上来，总得拿东西垫垫。
咬了口肘子肉，陆老先生闭嘴嚼了两下，点点头。
嗯，还是那个味。
肥而不腻，咸淡适中……
只是……吃过那么鲜的虾粥，两下一比，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不止陆老先生有这种感觉。
大家喝完粥，再提筷子夹别的菜进口，都若有所失。
“记不记得咱们那年一起去阳澄湖吃蟹？”老王头喝了茶水，转头问陆老。
“怎么不记得？太馋，先把蟹吃了再来吃菜，怎么都不对味。人家老板说了，蟹味最鲜，得放在后头……”
“刚刚这个虾粥，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孙老头看着满桌子的菜点头，“可不是吗？白瞎这一大桌子的菜了，哪道瞧着都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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