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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说:甜言美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沈谕衡到底宦海沉浮数年,初听乍怒迅速抑忍,甚还微笑道:“妇人爱子如命,言语添油加醋在所不免,怪我偏听旁信,就来兴师问罪,沈瓒沈楚如此顽劣,三弟怎麽惩训都不为过。”顿了顿又说:“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终日朝堂忙碌,确是对他俩疏于管教,如今这般不成器,委实愧对祠堂端摆的列祖列宗。”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岐山淡道:“大哥心底有数便好!”把盏里茶吃尽,觑他无走之意,心下明镜,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甚麽话直说无妨。”
“外人只当你武将是个糙性子,却是最胆大心细。”沈谕衡称赞:“我也不与你虚以委蛇,你如今贵为东厂督主,常在皇帝身前走动,得请你办桩事儿。”
沈岐山静听下文,他接着道:“司礼监随堂太监沙公公病哉,掌印阮芳荐了几位给皇帝挑拣,其中有御药房太监范祥,聪明狡黠有才能,由其顶补随堂太监最为合适,不过据闻太后向皇帝一力举荐她身前内侍太监魏清,这魏清奸诈无情,只效忠太后及她外戚,亦是司马昭之心,若皇帝碍于孝心收其入监,日后要除会颇费周折,是以范祥能否顶补,皆靠三弟你来斡旋,亦是对秦王表衷最佳之机!”
沈岐山待他言毕,默了片刻,吃口茶才慢慢道:“我已知!你待我的好消息。”
沈谕衡微怔,不曾想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很是惊喜地笑了:“总觉你自回京后、对我持有诸多敌意,却原来不过是我一场多想!”他又叹息一声:“双亲过逝时你尚年幼,人说长兄如父,我自认还算尽责,就连娶妻也十分谨慎,娇艳妩媚之姿的不娶,聪明伶俐的不娶,性子乖张的不娶,家室深厚的不娶,只唯恐这等娶回会苛刻了阿弟你。蒋氏无姿无脑无才,却性子宽厚大度,为人还算亲和,对你更是悉心照顾,这麽些年来,看着你日渐出息,我甚是欣慰。沈氏宗族近亲远戚数百人,有才能者屈指可数,家大业大皆靠我苦苦支撑,如今却是不同,有你我兄弟同心同德同舟楫,这百年的基业必能繁盛延展,后世子孙尽享富贵荣华。”
沈岐山平静道:“大哥大嫂的养育之恩,我自然心底铭记,只要大哥顾念血脉亲情,待我这阿弟一如初衷,我亦此生愿将你敬重!”
沈谕衡听得心底一沉,有些迟疑问:“阿弟此话却是何意?”
沈岐山摇摇头,放下茶盏起身,拱手作了一揖:“我还有旁事,大哥好走!”
沈谕衡也不多留,撩袍离坐,走没两步似想起甚麽,语气意味深长:“我观你生龙活虎的!你同我实话,你那话儿可是好了?”
沈岐山奇怪地看着他,嘴角缓缓噙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大哥想要我的回椿丸子?明说就是,你等着,我去房里拿给你。”
“又混说。”沈谕衡清咳一嗓子:“这种东西吃多总会伤身,还是少食为妙,钱秉义入府问诊前,你更应休身养性、远离女色视为正途。”
说着两人迈出明间,恰见萧鸢正弯着腰、在为蓉姐儿擦拭衣上蹭的一片白灰,她穿着玫瑰紫薄衫、月白绉纱裙子,乌松油滴的发盘髻,仅戴着一枝家常银丝绞缠的蝴蝶,明明看去很素雅,却就是有股子风流气儿乱窜,你目光到哪儿,它就缠到哪儿,缠得你撇不开眼来。
这个毒妇惯会勾引人!沈岐山暗忖。
果然是个妖妇!沈谕衡沉吟。
萧鸢笑着直起身,不经意瞥见他兄弟俩站在廊前,远远看着她。
不禁有些恍神儿,仿若有一阵风从耳畔刷刷远去,把他(她)们带回到前世初见时那一片刻。
这正是:流光万种风怀淡,只觉人间情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