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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给你找一些。”维德坎说。不过他还没行动起来,就被手机的响声牵制住了。他接起电话,急促地聊了几句,开始穿外衣。
“怎么了?”苏珊问道。
“有个病患家属来诊所闹事,我去应付一下。”
露娜心里咯噔一声,那搞不好就是前几天被自己用“特制”盐水坑了的病患,她低头不敢看父亲。好在维德坎没有训斥她,只留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
“你自己找一些吧。”
看到父亲出门,露娜真是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到家里专门摆放药品的小房间里,找了些外用药,装进背包。
小小的背包塞进了各种东西,变成了球形,背上去的时候,与后背接触的部分无法很好地靠在后背上,让露娜感到很难受。她想把那些药拿出去,但想到第二天的春游,便把这些不快都抛开了。
*****
8点整,孩子们准时在学校的操场站队集合。阳光下,这些穿着五光十色服装的小可爱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雏鸟。吵闹声充斥着操场,带队的老师们忙着清点着人数,领队的副校长把目光投向校门外,时不时地低头看一下手表。
8点20分,六辆大巴车陆续驶进校园。每个班乘坐一辆。带队老师将本班学生带进车里,让孩子们一个一个上车。先上车的孩子欢呼着跑向自己喜欢的位子,通常都是靠窗户的座位,也有喜欢刺激的男孩,坐在最后一排。
十分钟,车队出发,开往它们的目的地——一座距离学校70公里的小山。那里是当地不错的风景区,由政府一手打造。
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后,旅行团到了地方,接着又是乱哄哄的排队时间。按照流程,孩子们要穿过林海,进入当地一处人文景观,之后就是自由活动了。
孩子们对大自然总是充满好奇,露娜也不例外。行走在树林间,阳光在树叶的遮挡下,变成了“雨点”,洒在地上。鸟儿的鸣叫声环绕四周,而当你抬头仰望时,却看不到它们的身影,仿佛是树木发出的叫声。为这些歌唱家们伴奏的,是树叶摩擦的声音,时隐时现,当它们消失的时候,树林有那么一瞬间被寂静所笼罩,然后是孩子们嬉笑的声音,再次把树林填满。
露娜和杰西卡一直牵着手,她们东张西望,希望能够看到一只小鸟,或是其他小动物。
“啊,刚才有个影子过去了!”杰西卡用手指着上面说。
露娜顺着望过去,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
“没看到啊,真的有吗?”
“真的。”杰西卡坚持说,但没有时间留给她们驻足寻找,现在可是集体活动时间。
这片树林覆盖了几乎整座山,穿越森林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爬上了山。孩子们走走停停,在林海里漫步了半个小时。沿着景区规划的林间道走出树林后,来到那处人文景点。
比起自然景观,这里的人文景点实在是乏善可陈。也不知是什么年代留下的什么东西,现在只能看到一些枯燥的石雕,几座衰败的大院,外面立着一个“文物保护区”的牌子。两个女导游卖力地解说着这里的历史,她们尽可能用生动活泼的语言表述,但对孩子们来说,还是晦涩难懂。
好在这个环节比较短,下面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
“露露,我们去找刚才那只鸟吧。”
午饭的时候,两个小伙伴还是坐在一起。她们习惯分享各自的东西,美食当然也不例外。互相品尝了对方母亲的手艺后,杰西卡把话题扯回到小鸟上。
“但是,那个地方老师不让去的吧?”露娜担心地说。
即使是自由活动,也不意味着能随便乱跑,孩子们的活动区域被限制在景点附近的广场里,周围有老师以及广场的工作人员看着。但孩子们岂是说看住就能看住的?
“没事,咱们溜出去,按时回来就行了。”
其实露娜并不怎么在意那只鸟,但在这个自由的日子,摆脱父亲束缚的日子,让她格外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机会难得,何不做得更自由,更大胆,体验一些更意外的经历?
“好吧。”
打定主意,两个女孩便开始行动。要趁老师不注意溜出去,还真不怎么难。老师们也累了,他们也想坐下来聊天,至于广场的工作人员,他们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垃圾上。
露娜和杰西卡不费力气就穿过了“包围网”,沿原路走了400多米,回到林海。抬起头看,阳光依然穿过树林洒下,只是鸟叫声变得稀疏许多。
“在哪里呀?”露娜问道。
杰西卡的脖子都酸了,什么鸟都没看到,这也难怪,鸟儿不会在树枝上唱一整天的,或许它们也有午餐时间。
但杰西卡还是很认真地在树木间慢慢行走,忽然,她举手一指,高叫起来。
“我看到了!”
她开始奔跑,露娜什么都没看到,也跟着乱跑,两个小女孩在林间追逐着不知道是不是最初看到的一只鸟,以至于把一件关键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她们是在山上。
林海虽然是游人观光的区域,但除了几条人工铺设的石头路以外,其他地方都禁止进入,每隔一段距离还可以看到“禁止进入”之类的警示牌。倒不是有什么飞禽猛兽,而是有比那更危险的东西。
不知跑了多久,两个女孩冲出树林,也冲到了峭壁边缘。这片树林位于山腰位置,靠近峭壁。如果走着过来,还能看清地形。但两个孩子是跑出来的,她们的眼睛几乎没有看着地面。
等她们发现眼前的路不见时,一切都晚了。
*****
“啊!!!”
跑在前面的杰西卡没有刹住车,左脚踩空,半个身子晃了一下,终究还是抵抗不过重力,随即身体倾斜开始下坠。露娜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刚抓住杰西卡的背包,就被杰西卡带了下去,惨叫声立刻在回荡在空中。
两个孩子沿着山坡滚下,娇小的身躯不停与石头碰撞。露娜还好,因为杰西卡是先掉下去的,在她的下面,等于是为她撞出一条路。不过她也被石头撞伤了胳膊,腿,小腹,剧痛袭遍全身。
不知滚了多久,露娜重重摔在一处平地上,几处创口裂开,流出的血给衣服添了几片红色。头部的撞击还造成了短时间的脑震荡,让她双眼模糊。等她挣扎着爬起来,看清四周,不禁叫出声来。
“杰西卡!”
呈现在眼前的,是平躺的杰西卡。漂亮的裙子几乎刮成碎片,从里面渗出的大量血液,将裙子染成了殷红色。原本背着的背包也不知摔到哪去了。杰西卡颤抖一下,红色的面积便扩大一分,她说不出话,口中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露娜想马上走过去,腿部的疼痛不允许她那样做,她只好一点点爬过去。杰西卡在流血,而且出血量在增加,必须想办法。不然,在获救之前,杰西卡就没命了。
可该怎么办呢?
望着血红色的杰西卡,慌张的露娜抓过自己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趴在上面挨个找。她记得自己带了可以凝血的药膏,在哪里?露娜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拿起一样东西,又马上放下。
半分钟过去,她找到了,而且有好几样,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弄错了步骤——不先止血,药膏毫无用处。
杰西卡的嘴唇正失去血色,脸开始发白,刚才偶尔颤抖的四肢,此刻几乎一动不动。唯一能看出她活着的特征,就是越微弱的呼吸声。
“疼……疼……”
“杰西卡,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
一边给杰西卡鼓劲,露娜一边翻找着绷带。因为过于紧张和焦急,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手只是在“要救杰西卡”的想法促使下进行着机械运动,直到找到绷带,扯开。这时她浪费了两分钟。
绷带找到了,但新的难题再次让露娜停了手。创口在哪?如何止血?面对着不断泛红的杰西卡,她手里拿着绷带,不知道从何下手,怎么去找出伤口的位置。
她本来应该知道的,这些知识可能就在某次她溜号的时候,从维德坎口中说出,变成了耳旁风。
她的绷带包扎不到位,被父亲说过好多次。她的止血方法也不行,不是位置不准,就是力道不够。
最要命的是,她忘了带酒精。伤口不消毒,就不能包扎。
露娜还在幻想能不能尝试一下,可父亲的话一直阻止着她。
“药能治病,也能害人。”
没错,只要她做错一点,杰西卡就会死,甚至死得更快。那什么都不做?杰西卡一样会死,时间问题而已。
无论怎样选择,她都无法救回杰西卡的性命。
“露……露……”
杰西卡把四散的气息汇成一个名字。露娜抓起杰西卡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那只手正失去体温,有的只是冰冷,生命逝去时的冰冷,露娜的手握得很紧,想把自己的体温传过去。
“杰西卡……杰西卡……对不起,呜呜………”
“救……我……”
这是杰西卡留下的最后的话。接下来,杰西卡再没有发出声音。就在露娜举棋不定之际,时间被浪费掉了,她错失了最佳的抢救机会。当大人们闻声赶来,找绳子,放下人,把她们救上来的时候,杰西卡已经奄奄一息。
15分钟后,杰西卡被赶来的医生宣布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