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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雨势渐小,但大颗雨滴仍然把屋顶砸得劈啪作响。柔和的光线刺痛阿尔的眼睛,他呻吟着翻身,发现自己躺在两张并拢的木桌上,阿德里安点燃了酒吧里的烛台,托架上的烛火轻盈舞动。泰瑞尔打造的长刀和“固体蛇”都放在旁边的长凳,烛光给刀锋镀上橙红色的光晕。
“醒了?”
“嗯。”阿尔按压太阳穴,“我这是怎么了?”
“当然是喝醉了,我的宝贝后劲很足的,自己都不敢乱喝,你小子一下几杯下肚。”
“入口可没有什么感觉啊。”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阿尔翻下木桌。
“月至中天,刚好凌晨。”这是胖子的声音。
阿尔抬头,罗兰熟悉的身影就在自己对面。
“你想见我。”
“是的。”
“我来了。”
罗兰的桌前照旧放着食盘,阿尔拿起一杯清水丢入冰块,把冰凉的液体灌入喉咙。
“阿德里安带我去了腐臭窝,也见到了老瞎子。”
“有些东西只需要你知道,也就你知道就好。”
阿尔默然,点点头。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少年复问。
“这不是一个合理的问题,应该是,我需要做些什么?”胖子回应。
阿尔再一次猜不透胖子的想法。
“我会守在浮港,等你回来。”
“你确定要和火龙之息开战了是吗?”少年的黑色眸子倒映烛光,在无垠黑暗中有火星初燃。
“大势不可违,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和香农之间只能用血与火来解决。”
阿尔不由自主地想起阿德里安提起的浮港火夜。
“香农的盟友很多,梦魇骑兵的陶菲克一族,在接克里弗他们入城时你也见过;贡巴达据说血脉高贵,在浮港之外也有一定的名声;我的老对手帕克从沉船大沼泽回来以后神秘失踪,其手下势力恐怕已经被香农收揽;当然了,查卡兄弟那对战斗狂人更加令人头疼。”
“马格南还在他们手里。”阿尔指出。
“香农实力强盛,但并非无懈可击,我有一张底牌,可以加速这场纷争的推进,依靠瑟琳和基尔格他们,我在旧浮港也可以拖住香农的攻势,但我缺少一锤定音的角色,阿尔,我需要你的支持。”
你俩联手,蕴含的能量超乎想象。
灰发老板曾经说过。
“在我走之前,让我为你做件事,”胖子本有所犹豫,但阿尔的眼神不容置疑,根本没有他反驳的余地,“然后,我就会离开,你要坚持到我回来。”
“马格南这里,有我在,香农不会轻易浪费这个人质,他肯定会大做文章。”
“那你要辛苦了。”
“这本是我该做的,只是手头上能人就这么几个,查卡兄弟掐准了我的死穴。”
阿尔自然领会胖子的意思,“我明白了。说吧,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恰恰好有这么一件事,也就明早。”
“什么安排?”
“陪我走一趟市政厅。”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罗兰在深夜离开,临行前顺走阿德里安剩下的自酿酒。阿尔听着灰发老板的鼾声度过长夜,听着越来越小的雨声,好像又回到当初在陨星采矿场的日子。薪柴的体内依旧空虚、但却不再疼痛难耐,灰烬聚拢成堆、等待尽情燃烧的一刻。
阿尔走到净色湖泊前,双手捧起湖水。
湖光潋滟,一如剑影。
他从长凳上站起,缓缓拆下左手的支架和绷带,开始活动僵硬的五指。在许久未曾活动的肌肉下,有一股温暖、充实的物质填充在血肉之下,修复断裂的骨骼和筋脉。虽然不可思议,但阿尔知道这和昨晚醉倒自己的酒液组成相同。
“发觉了吗?”
“难怪罗兰跟看见宝贝一样,你的自酿酒,很神奇。”
“现在就说这些,为时过早。”
睡眼惺忪的老板踩着人字拖,半穿的睡衣露出胸肌的轮廓,他递给阿尔一个琉璃小瓶,“拿着,以防万一。”
“这也是自酿酒?”
“一样的,浓一点而已。”
阿尔望着灰发老板,“像你这样追求艺术的大师,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作品。”
“请告诉我名字。”
“一点闲暇时的爱好,就叫它【黄金酒】吧!”
少年把琉璃小瓶收入腰带、郑重其事地锁紧纽扣,他佩戴好直刃长刀和“固体蛇”,推开“云定胜天”的门,“我走了,阿德里安。”
“好运,薪柴。”
“我有名字。”
“现在,你的名字还赶不上你的身份。”
阿尔一愣,灰发老板话里有话,但他现在没心思、也没心情去研究这些。等到阿尔走远,阿德里安在酒吧门口挂上一块“今日休息”的牌子,从内把大门锁好。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得益于罗兰和香农大小胖子的箭拔弩张,往日繁华喧吵的闹市景象难以再现。容貌俏丽的贵妇人和少女藏身住所,一架架马车蛮横地抢占街道,好几次把路边的行人和临时商铺撞飞。督察、使警、城防军的出现让气氛愈加沉重,搜查抓捕的对象从旧浮港扩散到新城区边缘,甚至白教都伸手过来,幽暗阴森的监狱和审判所惨叫连连,一时间人心惶惶。
动荡的局势必然会滋生地痞流氓和黑帮势力,混混们聚集在新城区高耸建筑的楼底,他们持有弹簧刀、钉头棍棒、麻布袋,完全是危险的代名词。使警不得不加强排查,甚至考虑是否执行宵禁。在贸易流通的新城区,又恰逢城市英雄册封之际,这样的举措无意会掀起浮港贵族的抱怨和怒火,于是,本应处置掀起旧浮港内乱的使警和城防军,莫名其妙成为一切怒气发泄的沙包袋。
阿尔直奔浮港大码头,他找到印有罗兰徽记的库房,发现库房大门已经换成包芯重铁,仓库外墙也被重新粉刷,灰绿色调给人以沉重压抑之感。少年观察四周,发现平日人来人往的大码头也变化很大,贵族买下的自由武装在码头分布巡逻,像罗伯斯基所在的由码头担保的运输队,和第三方货运公司展开客户争夺战。想起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逃兵,阿尔心底涌起想要见上一面的冲动。但马格南的境遇如毒蛇般咬住他的心脏,锋锐弯曲的毒牙刺入血肉,腐化侵蚀鲜活的生命力。
还是算了。阿尔用力敲打铁门。
他没等太久,铁门等人高处拉开一道活动门缝。
这对眸子充满警戒与敌意,这让阿尔本能地有些不舒服。
“我找瑟琳。”少年率先说。
“从没听说过。”门内人语气生硬,门缝被粗暴地关紧。
阿尔几乎遏制不住剁烂铁门的冲动,他后退一些距离,找到视野囊括大半仓库的角度,超距视野调整焦距,他打算找到仓库的外侧窗口或者偏门。阿尔听胖子说起过他雇佣名为“野鬼”的自由武装,武装团里的年青人都知道雇主罗兰?阿佐尔就是风头正盛的浮港城市英雄,像火龙之息这样的实力家族和自由武装积怨已深,很少会有族长愿意把族里的物资护送、资源守备、基地建设等核心工作交给自由武装。哪怕是在扩张战争中,贵族为补充兵力雇佣自由武装,也是命其承担炮灰和断后这样的任务。
正是由于自由武装常年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如今“野鬼”在双方水火不容的时间点,接到来自城市英雄的雇佣,“野鬼”上下莫不狠狠出了一口气,这无形中让自由武装和贵族的怨恨进一步加深。
知晓胖子套路的阿尔则冷哼一声,他在浮港的城防军身上见识过相同的路数。
身下传来一丝异样,紧接着就有手掌在拍打阿尔的大腿,“真他娘的结实,看来这段时间没有偷懒啊,臭小子!”
阿尔低头,是克里弗。
少年弯腰,拍拍对方的肩膀。自从一起在圣卢西亚酒店订制礼服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曾经一同在沉船大沼泽挥汗流血的日子,早已在心底留下不灭的烙印。
“克里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阿尔,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罗兰。”
“哈哈哈,”半身人的嗓门一如既往的洪亮,“那个小胖子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你来了正好帮他解解围。”
“这么严重?”阿尔眉毛一抬,昨夜罗兰在“云定胜天”可没露出什么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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