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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死我了,从一楼到三楼,三十套桌椅呐,胳膊都要折了的赶脚!
送走了柳骥,林琰顺手关上了雅间儿的门,尚未及回身,已经落入了两条铁箍一般的手臂中。
司徒岚从身后抱着林琰,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闷声道:“好几日没得见你了。”
林琰轻轻地拍了拍司徒岚的手,回首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路过时候恍惚儿看见了福喜在里头,就进来瞧瞧。”
两个人坐在桌边,唤人进来另摆了温酒小菜。林琰知道司徒岚善饮,这回要的乃是醉仙楼里收了几年的陈酿。自斟壶置于温水之中被热气一逼,满屋子都是酒香。
司徒岚目光炯炯,盯着林琰被绯红色衣袍衬得分外精致的面孔,“柳骥又来找你做什么?他身份尴尬,无事还是少要来往才好。”
话中大有酸意。
林琰知道这个时候不必理会他,只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他族里头一个兄弟前些天打了你哥哥的大舅子,这不是人跑了么?你那个二哥满世界找人呢。”
司徒岚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我哥哥的大舅子?你说的谁啊?”
林琰横了他一眼,稍稍挑起的眼角儿处自带了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你以为呢?是你那个二哥,他家那个侍妾薛氏的哥哥薛呆子被人打得猪头一般,这不是正在四处捉凶呢么。”
嗤笑了一声,司徒岚晃晃酒杯,一口便喝尽了,“他算个屁啊!”
这几日林琰大婚,司徒岚心里头如同沸油煎着一般,恨不能自己替乐安坐了喜轿过去。只可惜在大婚头一天就被司徒峻关在宫里头,犹如困兽一般。今儿好容易出来了,火急火燎的,只想看见林琰,只想抱抱他证明自己还有他。骑着马信步而行,竟是来到了这里。
林琰听着他说了句粗话,忍不住笑了,“他的确不算什么,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罢了。当初在金陵还能打死人呢,这会子妹妹进了王府,自然更加嚣张些了。不过也好,嚣张才会出错。越嚣张错儿越多,日后办起来才痛快。”
司徒岚看他漂亮的凤眼之中闪过几分狠厉之色,略一思索,已经缘故——乐安之前说过,自己被赐婚给林琰纯粹是那忠诚王府里头的薛氏撺掇了忠诚王的缘故。纵然最后的结果是出乎意料的,也不代表林琰愿意被一个女人算计。
“快过年了,算算日子,再过十来天书院也就放了假。皇兄叫我去接了那几个小的回来,子非你一块儿去不去?”
林琰摇头:“别院那边儿我安排了人手了,到时候自有人带了若儿回来。过了明儿我还得去当值,到年前皇上封笔都不会有闲暇。等过了年,又得预备着回南祭祖的事儿……”
说到这里,颇有些歉意地瞧着司徒岚。
司徒岚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就那么专注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目光如水,自己一颗心都要被他溺毙了!
伸出手去与林琰的交握,许是自幼习武的缘故,司徒岚的手要明显的粗糙一些,手指也是修长的,掌心与指腹处却是有着薄薄的一层老茧。林琰却是不同,虽然也会一些拳脚,却是终究以文为主,手指素白,较之女子的自然要大上一些,和司徒岚一比,却是显得纤巧。
“到了你回去祭祖时候,我可能也会往南边儿去的。”
林琰听了不觉诧异,“你往南边去?去做什么?”
“你猜。”司徒岚将林琰的手贴在胸口,满足地靠在了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白白地浪费了他身上穿着的那身儿浅金色底子海水纹锦袍。
“是为了甄家?”林琰只能猜到了这个。皇上办甄家势在必行,从假报金陵水患开始,甄家就已经走上了抄家的第一步。年初甄应嘉进京述职,竟连女儿留在了宫中贵太妃处,意欲何为只要不是傻子,便都能够看出来。在林琰看来,这甄家与贾家真的是真假一对儿,不好好儿地琢磨怎么教养家中子弟,偏偏都要从女孩儿身上保住富贵荣华。说不上是歪门邪道,却是走错了路子。
原本他以为这次回乡祭祖会是皇帝命他往江南去取证的一个幌子,这么瞧来,难道司徒岚也是要去办这件事儿?
司徒岚半闭着眼睛,掩去了眼中的几丝疲惫,这几天他是吃不好睡不好,真是累得紧了。此刻林琰在侧,骤然觉得一口气舒了出来,倒是真的很想睡一会子。
林琰看看他,又看看外头天色,有些为难。就算是乐安不在意,自己这些日子也不能够让她没脸。今儿是回三的日子,自己在外头过久是不行的。
“司徒,回府去睡罢。”难得的柔声说道。
司徒岚睁开眼,叹了口气,起身道:“走罢。”替林琰拢了拢身上的袍子,又命人送进来一领狐皮大氅给他系了,二人这才携着手,从二楼最里边的一处不起眼的楼梯下去了,直奔着后院出去。
此时已经进了腊月,天气大寒,乐安郡主觉得在京里头闷着不爽快,再者林琰与司徒岚之事也是她知道的,既然决定了日后不会与林琰真正的成了夫妻去生儿育女过日子,乐安十分识趣地提出了要往林家在京郊的温泉别院去住几日,待得过年时候再回来。
至于说年底府中的一应事务,乐安身为皇室郡主,身边儿自然有护卫长随。她将自己的两个护卫留在了林府,嘱咐林成若是有大事便叫这两个去别院请示,若是没有大事,只老管家做主按例行事便可。
林琰因要当值,不能亲自送了她去。乐安也不介意,打发人去忠敬王府接了自己弟弟,一并带着往温泉庄子去了。
这一走便是大半个月,直到腊月二十二,次日便是小年了才回了城里。林琰站在仪门里头迎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府。尚未停稳,前头一辆车上便先跳下来一个。身上宝蓝色团花锦缎棉袍,腰间束着黑色三镶带,也没穿斗篷,就这么伶伶俐俐地蹦了出来,不是林若却是哪个?
看见林琰,林若一张白皙俊俏的小脸登时笑开了花儿,朝着林琰便扑了过来,“二叔!”
林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含笑道:“又高了些!”
还没等林若说话,马车帘子又打了起来,里边儿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叫了一句:“林若。”
“哎!”林若忙从叔叔怀里挣了出去,转身又回了车边儿,伸手接了一个圆乎乎的孩子下来。
林琰眉头微皱,这是谁家孩子?比林若还要小上三四岁的样子,身上雪白的狐狸皮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了一顶同色的狐皮小帽。露出来的小脸儿还有些婴儿肥,圆嘟嘟肉呼呼,不过白白净净的,圆溜溜一双眼睛嵌在上头,此刻正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
还没等林琰反应过来,又一个清瘦的从车上下来,细眉秀目,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了林琰一眼,就往后头马车去了——却是他小舅子司徒恭。
揉了揉额角,林琰快步走到后一辆马车前,里头已经下来了两个侍女,一个打起帘子,一个便要伸手扶着乐安下车。。
乐安手里头抱着一只精致的青瓷小手炉,安安稳稳地坐在车里,通红的指甲与清雅的青瓷缠枝莲纹相互映衬,素指纤长,白皙如玉。身上穿了一件儿大红双色金云锦面儿白狐狸皮里子的斗篷,上边儿一只翠色十足的孔雀开屏形状领扣儿系的紧紧的,膝盖上头犹盖了一张波斯进贡的羊毛毯子,只露出了脚上的红色羊皮小靴子。整个儿人如同一团火似的,连带着映得一张脸越发明艳不可直视。饶是林琰并不喜女色,心里却也要喝一声彩。
林琰上前一步,伸手扶了她的手臂,做足了恩爱夫妻的姿态。
乐安笑意盈盈,“这样冷的天气,劳动大爷出来接我,真是不敢当。”嘴上这样说着,手却是搭在了林琰的上边就势下了车。
司徒恭亦步亦趋地跟在姐姐身后,乐安朝那个穿成小团子一般的孩子招了招手,那孩子眨了眨眼,晃了过来。
“大爷,这是……是我堂弟。原本在外头书院里念书的,今儿跟我一块回来了。”
林琰心里大吃一惊,乐安的堂弟,又是在书院里的,那不就是皇子?看其年龄,大约是当今最小儿子,如今宫里头周贵人所出的六皇子。
司徒峻共六个儿子,除了最小的六皇子外,其他几个是肩挨肩地出生的。其中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温淑妃所出的二皇子同岁,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柳美人所出的四皇子、云贵人所出的五皇子也是同岁,是比前两位晚了一年罢了,不过三皇子出生不过满月便早夭了。唯有周贵人所出的六皇子,比其他几个要小上两三岁。不过私下里听人说,这位皇子自小儿似乎就有些呆,并不讨他父皇欢心,连带着母亲周贵人多年来也一直未曾晋位。
不过不管怎样,究竟是位皇子,怎么就这么大喇喇地带了回来?这要是出点儿岔子,岂是自家能担当的起的?
这么想着,看向林若的目光便有些暗沉了下来。
乐安在别院里头,怎么会从书院里头带了人回来?定是林若,趁着书院放假了,将人带到别院去,这才让乐安见着了,一并捎了回城。
六皇子朝林若靠了靠,“嗯”了一声,“林……林大人,不要怪林若。是大哥哥他们还没有完成先生的功课,得到明日才能回城。书院里太冷,大哥哥就让我……让本皇子和林若一起先回来了。”
他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小脸儿白嫩,声音甜糯,此刻有些小小的不安,说出来的话叫人听在耳中,便忍不住要心里软了一下。
林琰躬身一礼,含笑道:“六皇子,臣只是担心。”
“呀,你知道我是司徒睿?”
睿?看着他一张小脸儿上都是惊讶之色,圆眼睁得大大的,林琰努力压下了想要笑上几声的冲动,正色点头。这皇上,到底是有多不待见这个孩子啊,明明呆头呆脑,却偏偏取个名字叫做“睿”?
乐安过来,伸手摸了摸司徒睿头上毛茸茸的帽子,“先进去罢,这一路回来也够冷的了,好容易到了家里,还要站在外头受冻不成?”
看看身前三个孩子,林琰点点头,伸手请司徒睿司徒恭两个先走了,却见司徒睿伸伸手,要去拉着林若。林若看了看自家叔叔,没敢动弹。
乐安回头吩咐身边儿的丫头:“芭蕉,芦荟,扶着些六皇子和世子。”
两个丫头脆生生应了,果然上前去了。
乐安与林琰并肩走在几个孩子身后,悄声笑道:“大皇子是个有心人。”
林琰嘴角微动,“郡主慎言。”
乐安伸出一只手指在唇前一摆,“我不过略说一句,大爷自己看着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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