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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之前探索的人从未见过这种妖怪，或许是因为他们没能深入镇魔塔。反正、灰烟很快就吞掉了王虎。他蹒跚着向我们走来，眼睛变成灰色，脸上有凹凸不平的起伏在不停地蠕动，就像人皮之下裹着许多虫子一样。血茉莉一箭射去，正中王虎眼眶。然而却没有流血。王虎拔出箭头，一团烟一样的丝也跟着从他眼眶里冒出。好多的丝！好快！我下令快撤，大家回头就跑。但那些丝却抓住了刚才放箭的血茉莉。我听见她的尖叫，立刻回头。我看见她被灰烟裹住，看见她绝望地拼命向我伸手。但我却不敢救她！我扭头就跑，听到她害怕地在后面大声叫我的名字。我……我……”
曹启宗痛苦地低下脑袋，用拳头在膝盖上反复捶打。两滴水珠溅落地面，这刚强的汉子竟然流泪了。
裴寂温和地安慰他：“曹将军，你没有做错。你手下不止一个，你得考虑全局。如果你描述得足够准确，那么我想，你们恐怕是撞上了一头雾妖。这东西虽然初生时很弱，但成长却是无止境的。在古代镇魔塔里呆了上万年的雾妖……恐怕一定是很难对付，”他下结论道，“你的选择完全正确。留下来不但救不了那个人，反而会害死你们全部。”
安慰的话语起了些作用。曹启宗没那么激动了。他闭上眼睛，任泪水溢过脸颊，然后深深地吸一囗气，尽量平静地说：“接下来就是之前我提到过的了。我们退出镇魔塔，退到勾陈天坛据守。那团灰烟似乎绝不离开镇魔塔，不、应该是不会离开第二层，总之它没有追过来。但我们闯入镇魔塔的行为似乎刺激到了那些妖魔。它们一反常态，竟然大量涌出来，一度攻进它们最不喜欢停留的勾陈天坛。苦战之中，我们的箭射光了，同去的上清宫徐真人灵力枯竭，不停地吞服还心丹回气，最后被丹毒冲得面皮紫黑，七窍流血昏死过去。我的剑折断了，在刺杀一只貌似头目所化的战尸鬼时卡在它盔甲缝里，断成了两截。妖魔们疯狂地报复，直到天明才退去。天坛四周留下无数的碎尸断骨，几乎淹没膝盖。”
“如果每天都是这种程度的苦战，你们坚持不了那么久。”裴寂说。
“没错。如果每天都被这么多妖魔围攻，我们一定早就死光了。但第二天它们就少了许多，厉害的家伙也不怎么出现了。我们坚守了几天，迟迟等不到接应。考虑到大家的状况，尤其是丹毒攻心的徐真人，他已经快撑不住了，所以我决定放弃坚守，拼命突围。一路上，兄弟们一个个倒下，最后徐真人也跟妖魔拼了个同归于尽。最后只剩我一个人逃出来……这就是我所知的全部情况。”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没人说话，呼吸声显得分外清晰。裴寂端着一杯冷酒，指头在桌面反复敲打，若有所思。“你漏了一个人，”他问曹启宗，“你的副手，那位‘白袍银枪’林柏呢？为什么没听你提起他的下落？”
曹启宗苦笑：“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道？”
“我们在勾陈天坛坚守了一天，不见接应队伍，于是林柏主动提出由他去联络求援。当时在队伍里，他是除我之外武艺最高的人，而且没有受伤。只是他一个人潜行的话，应该能躲过那些妖魔的耳目。我派他去了，然而他却再也没有回来。我回到京城，到枢密院打听。负责这事的官员告诉我，派出的接应队伍根本没有遇到任何人。他们在前往勾陈天坛的路上遭到妖魔伏击，中途溃散，伤亡惨重。我想，林柏应该是没能和他们联系上，半路就死在妖魔手里了吧。”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断，不过裴寂却有别的想法。之前在道录院见到过的那个凶灵，或许就是林柏？这想法此时抛出来并不妥当，他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记下这个推测。
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似乎在等待裴寂的决定。他走到地图前，仔细研究了一番之后，伸手往某处轻轻一点：“若由在下领队，想先搜索这里。”
裴寂所指的地方吸引了所有目光。曹启宗看了一眼，面露诧异：“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建筑啊？”
立体地图上的昆仑遗迹其实并不精确，很多建筑都出自臆测。但梁朝有技艺惊人的工匠，竟然根据支离破碎的记载将遗迹大致还原出来。虽然不敢说绝对正确，但至少是最合理、最有可能符合实际的形状。
此时裴寂所指的地方，正好就在镇魔塔的反方向。那里有一座残缺的高塔。工匠美化了一点它的形状，让它看起来有种颓废的苍凉之美。说实话，他们真是精力过剩。这样一座看起来像是瞭望塔的建筑通常而言价值很小。曹启宗以及之前的历次探索者都没把它当作目标。
“请问，”何太尉发话了，“裴先生想搜索这里，是出于何种考虑呢？这废塔看起来只是一座防御设施，里面多半只有昆仑天都的士兵骸骨而已。或许会留下一些上古的兵器铠甲，但和镇魔塔的秘宝相比，毫无价值啊。”
裴寂摇摇头：“镇魔塔是遗迹中最为核心的地方，当年的防卫也必定无比严密。先不说里面逃出来多少妖魔。光是那些防御机关就很难对付。如果两眼一抹黑就硬闯，肯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刚才何太尉也听见了。他们在第二层就撞见一只万年雾妖。我估计下面的妖魔只会更厉害。一个很简单的常识：妖魔能通过互相吞噬来增强实力。这么多年过去，能活下来的绝对都是强悍之辈。”
何太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么说，裴先生也没有把握到达镇魔塔最底层么？”
“正面硬闯的话，把握不大。”
“那可怎么办？”何太尉的脸色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