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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慎啊,”齐天翔收住心神,迎着樊涛望向自己的眼神,知道他在等待着自己的态度,由衷地说:“这可是一个沒底的深坑啊,断了多少人的生路啊,”
说着话,定定地盯着樊涛,眼神严肃,含着质疑,带着质问,似乎要在他的脸上读到什么。
在齐天翔的眼光盯视下,樊涛的脸色由红变白,尴尬、懊悔、羞恼、郁愤等表情交集,也在拼命地压抑着心中的郁闷,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恼羞成怒地站起身,声音高亢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我樊涛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说着话,似乎淤积了很久的情绪突然爆发了,直直地看着齐天翔,坚定地说:“我老樊做事对得起组织的信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为了不给别人落下口实,也为了洁身自好,我抽五块钱的烟,喝一百块钱一斤的华青,我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踏踏实实地做官,做好官吗,”
“这不就对了吗,哪还有什么担心的,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面对樊涛盛怒的脸,齐天翔破天荒地笑了,而且笑得很畅快,很开心,因为从他的表白中看清了樊涛,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望着樊涛由怒变惊异的神情,继续呵呵笑着说:“喝茶就喝茶,怎么个意思,不想让喝了不是,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樊涛似乎突然明白了齐天翔话中的意思,心中涌起了一股热流,为齐天翔的大度,以及他高超的谈话技巧,赫然地笑着望着齐天翔,不安地说:“谢谢你的信任,也谢谢你的大度,这事情一出,我也乱了方寸,昨晚上一夜都沒有合眼,真不知该找谁说道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好面子,脸皮薄,这种事怎么也说不出口。你是我们的班长,又是孩子的长辈,想來想去也只有给你说说了。”
“你是这样煎熬,我不是吗,接到你的电话之后,我就心神不宁的,为了什么,还不是想着你老樊,我的老大哥有什么事,又会有什么事,沒着沒落的一上午,连小张都看出來我有心事了。”齐天翔顺着樊涛的话说开了,而且也是充满了抱怨和不满,担心樊涛涉事其中,更担心班子了出现严重的贪腐问題,尤其是不愿意是樊涛出事,因此就不客气地说着:“说开了不就化解了吗,至于这么失魂落魄的,”
“都是这个孩子啊,也怪我对他太过宠爱了,前几年大学毕业,想到美国留学,让我给否了,老子沒钱,也沒有这个权利。后來不嚷嚷着出国了,要办什么公司,而且是房地产公司,我就尽力阻止。一个刚毕业的小毛孩子,刚刚二十多岁,又是学的信息自动化,知道房地产是干什么的吗,想他也就是哄哄,或者是心血來潮,过一段就好了,谁知道他还真办了公司,而且还是总经理,我专门过问了这事,还到他们公司去看过,其实所谓的鹏程房地产公司,不过是几个搞房地产的开发商,从各自公司抽出一部分业务,入股组合了这么一个草台子公司,只是为了借助他的名头,也就是我的名头,接业务方便,而且我还刻意看了他们的业务范围,只是以装修装饰为主,沒有商业和民用住宅开发的内容,也就沒有太在意。后來听说开发了一个楼盘,资金和项目发生了一些问題,主动退出來了,再后來是又接了一个工程,据说挣了不少钱,但也沒有很当真,房子还沒有建好,挣什么钱,也就是说说而已。”
说着话,望着齐天翔,充满自责地接着说:“直到昨天下午看到这份材料才大吃一惊,沒有想到这小兔崽子竟然瞒了我这么久,居然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晚上我逼着他写了这个说明材料,估计也不会很全面,可也沒有太好的办法。唉,大意了。”
齐天翔温和地望着樊涛,也不怀疑他话里面的真诚和真实,看着他脸上痛楚懊恼的神色,心里涌上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想想也是,一个平时谨小慎微的人,却被自己的儿子所拖累,这种心情和伤痛确实很让人同情。
樊涛的妻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当时孩子还小,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就沒有再找,与儿子相依为命过了这么十几年,既当爹又当娘,工作也沒有耽误,最难的时期也是他仕途最为顺当的时间,区长、区委书记,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部长,市委副书记一路走來,既谨慎,又敬业,口碑和名声都很好。尤其是个人形象方面,更是非常的注意,不管是做基层领导,还是做到市委副书记,很少有负面的传闻,而且为了避嫌和影响,从來不在外边吃饭,更不接受任何形式或名义的宴请,用他的话就是:“瓜田李下,自避嫌疑”,一个像爱惜自己羽毛一样珍视名声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任何情绪和感情表露都不为过。
“都是做父亲的,孩子难管啊,都是一个,又需要关心和爱护,稍微把持不住,就有可能失控啊,”齐天翔喟叹了一声,伸出手來轻轻拍拍樊涛的手背,缓缓地说:“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独自承担好了,毕竟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都先要懂得担当,哪怕是再大的苦难,也要独自承受,毕竟我们的今后还是要交给他们。”
望着樊涛点头的神态,齐天翔动情地接着说:“我对于富二代、官二代的称谓不是很感冒,也有不少自己的想法,富二代也好,官二代也罢,都是一种继承和发扬的传承问題。我们小的时候,不是还被教育着,要把无产阶级事业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世世代代是多少年,多少代,我们恐惧过吗,担忧过吗,这就说明了不是官几代的问題,而是我们教育和传承的问題,我记得令尊也是河州市曾经的市领导,那么你也是官二代了,可你这样的官二代腐化了吗,堕落了吗,甚至成为八旗子弟了吗,不是我们自身素质有多高,而是长辈对我们的教育,社会给我们的熏陶,早就了我们比普通人更高的自律,更多的自尊、自爱。”
“反思我们现今的教育体系,我们并沒有什么可以自豪的地方,相反倒是应该自责和羞愧,富二代,官二代,以及什么星二代,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不是骄横跋扈,就是炫富、奢靡,以及酒驾、打人、吸毒之类的负面新闻,这群人其实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未富先贵、未贵先骄的反应,是这个社会体系病了,只不过他们率先成为公众仇富、仇官的靶子而已,这就需要我们自身承担起责任來,帮助他们健康成长,使他们承担起未來社会的责任來。”
“你说的很对,我是要承担起失教的责任來,对子女教育管束不严,本身就是失职,事情过后我请求组织的处分。”樊涛思考了很久,认真地对齐天翔说:“我将认真反思自己的错误,并将自己的错误为反面教材,在机关干部中开展讨论,让大家以我为戒。”
“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说明老大哥的觉悟和自觉意识沒有丧失,这是最可贵的品质,也是最难得的精神。”齐天翔笑着对樊涛说:“不过这件事可以先放放,先來处理孩子的事情。”
齐天翔拿起桌上的烟递给樊涛一支,点着后慢慢抽着说:“事情大了让他直接到公安局自首,事情小了让他学学汪胖子,经济的问題可以用经济的办法來处理。”
齐天翔的话尽管有些轻描淡写,似乎是随口说來,但在樊涛听來却茅塞顿开,也为齐天翔说话的技巧和艺术折服,什么都沒有说,可却什么都说明白了,既解决了问題,又维护了樊涛的脸面和尊严,而且还不露一点痕迹。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神安静了很多,昨天到今天都是六神无主的,给你打完电话就到了这里,想着安静安静,可越安静越心烦意乱。”樊涛充满感激地看着齐天翔,欣慰地说着:“跟你这一聊就豁然开朗了。”
“我可什么都沒说啊,这事可别往我脸上贴金。”齐天翔正色地说着,随即双手合十,低眉垂首地念叨着:“施主心乱不是外界的变化,所谓乱由心生,还是施主心意不静,万念难以归一所致,只要继续保持心意双修,假以时日,定可达到化臻的无我境界。只是不知施主,何时施我斋饭,老衲可是饥肠辘辘,怕是难以等待你化境之日了。”
“去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樊涛被齐天翔的做派逗笑了,不由站起身打了他一下,似乎才恍然醒过來,急忙说道:“忘了这一茬了,我这就让他们准备,你先吃点什么,”
“还吃什么,都这个点了。”齐天翔笑着抬起手腕,让樊涛看看自己手上的表,呵呵笑着说:“算了吧,下午我哪还有一个协调会,改日再吃你老哥的美食吧,”
“容当后报吧,”樊涛站起身,歉意地望着齐天翔笑着,慢慢地说:“我这就约一下汪胖子,找个地方跟他聊聊,看看什么办法更合适一点,毕竟他们都是这个行当的人,要专业很多。”
“还找什么地方,这里就蛮好,省茶,省烟,还省饭钱,一举三得。”齐天翔看着樊涛收拾公文包,就将材料递给他收好,调侃地说:“只是不知道汪胖子能不能消受得了你那华青,人家可是十年以上生普起步的,不像我这么好糊弄。”
“狗屁,都是惯出來的毛病,饿他三天窝窝头也是海参味,都是老插出身,摆什么谱,”樊涛不由爆了一句粗口,望着齐天翔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道:“我们俩是华沂县插队时的乡友,所以说话沒有轻重。”
“这就对了,有这么一层关系,不帮都不行。”齐天翔说着话就要出门,看着樊涛奇怪地问:“你不准备结账吗,不会让我请你吧,”
“哪能让你请,这点钱我老樊还是出得起的。”樊涛的情绪恢复了过來,也明白齐天翔逗他开心的意思,就自豪地说:“这个会所是我侄子开的,我住的离这里不远,平时晚上在公园散步,过來喝上几杯茶,也是一种休息。”
“真羡慕你老哥这样的生活方式啊,读读书,散散步,还能有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歇歇脚喝杯茶,神仙一般的日子啊,”齐天翔羡慕地说着,接着调侃道:“要是再有一位佳人在侧,红袖添香就更美了。”
“还是算了吧,都什么年龄了,还是养生重于养眼吧,”樊涛笑着,与齐天翔手挽手走出茶室,直到走到茶社门口才松手,目送着齐天翔走远,才慢慢地向公园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