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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召唤他。
他从来没有这样近地触碰过它。
他满腔悔恨的灵魂被攥住了,无法抑制地投入到黑暗中。
......
杜恩远远地看着屠夫抬起锯肉刀,提着祭司玛留斯的尸体,将其截截分尸,以偿还他日积月累的仇恨。这人终于从印记的黑暗诅咒中恢复过来,重获人身。不过,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为诅咒带来的负面影响感到痛苦、恐惧,反而是发泄心中的狂暴和愤懑。
戈巴尔的灵魂之坚韧、心智之压抑实非常人所能比。在杜恩看来,这屠夫可以轻易承受接触印记带来的负面影响,——非同寻常的的扭曲和诅咒。工业革命的时代,哪怕他们这些从小由僧侣培育的奴隶战士,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点的。
的确,只要懂得利用方式,最普通的凡人都能触碰印记,接着让自己获得超越世俗的力量。然而考虑到心智、精神和灵魂的稳定性,绝大多数人的下场都是发疯、自残乃至自我终结生命。
“希尔面临的一部分威胁已经排除了,”杜恩这时说道,“不过,这还不够。”
“我知道。”戈巴尔闷声回答,仿佛根本不会质疑其正确与否。
......
要永远记得,你和他们不同。
这句话写在母亲的日记里面。
想当初希尔刚刚懂得认识这个黑暗的世界之时,父亲菲伊奇尚且愿意按母亲的嘱咐行事。他教她识字,教她猎人的技术。每次提到母亲艾丝贝尔,他都不会不厌其烦地重复他究竟有多悔恨,仿佛这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和很多居住在诺里村的村民一样,他们整日劳碌工作,对不该过问的事情加以沉默,只求一隅安身之地和相对宁静的生活。
“这么说来,母亲没有很好地保持沉默,所以他们就把她送上了绞刑架,而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安分守己,是这样吗?”当然,她也记得自己用这个问题向父亲挑衅。希尔从来都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学生,对其它人来说是这样,对父亲而言,恐怕还要加上一个“不安分守己的女儿”。
那段日子里,尽管希尔倔强任性,但是父亲还没发疯,也还在认真刻板地指教她,仿佛是要弥补自己往昔的悔恨。所以,当时他的话语对她来说,仍然是金科玉律。有好几次,希尔花了整整一上午时间来训练弓术,紧绷的兽筋磨得她手指满是血迹。待她忍不住发牢骚之后,菲伊奇尽管喝醉了酒,还是一边哭一边告诉她,如果她懂得如何防身,至少不会像艾丝贝尔那样反抗也做不到就孤独地死去。
还有就是,艾丝贝尔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这话某天会成真呢?希尔毕竟不想当个安分守己的村民,她对平凡的生活毫无指望,她更不想像父亲那样,除了酗酒就是一个人闷头低哭,所以,她会把这些话牢牢地记在心中。
就在那天将尽之时,在希尔好不容易给自己的双手缠绵血淋淋的绷带,推门回到家中的而时候,父亲发了失魂症。直到今天,她都清楚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就像火烧过后的痕迹。她记得父亲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用他茫然的眼睛看着她,对她说着听不清的喃喃低语。
他的脸色发乌,沉得像是铅块,青得像是将死之人。
“我是很恨你母亲,希尔,兴许你已经猜出来啦!她当时死的时候,我还有点庆幸呢!”菲伊奇一边说,一边把头埋到膝盖里面,“我一直不很清楚......为什么她总是想着什么诺替斯,想着一些我也不懂的自由和信仰,还拿它们来奚落我、嘲笑我、侮辱我。多么可恨,你不觉得吗?不过,反正后来艾丝贝尔也死去了,我也落得一个被同僚当异类排斥的同谋者的下场啦......这时候,我发现有时候她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可是你呢,谢尔?你又想怎样活着呢?”
“母亲说......”
“不要跟我说‘母亲说’!”父亲喊道,然后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来。他把自己乌青的脸颊哆嗦着,把沾着从嘴里呕出来的血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头上,安慰她有些慌乱的情绪。
“对不起,希尔,对不起啦!”他把那张痛得歪歪扭扭的脸侧了侧,挤出很难看的微笑来,“我很希望你能少受点苦,希望你既不像她一样固执地死去,为了喊出一句口号,就被送上了绞刑架。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对吗?你不那么固执,你知道怎么才能更好地活着......但是,你能给我一个答复吗?我就是想要一个回答,没有别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