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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春期时期,就发现有性功能障碍的问题,但是在李凌松的请求下,所有的体检报告里都隐瞒了这一情况。李瞻元积极医治过这方面的问题,可惜都没什么成效。这大概是天生的。”
穹苍微微张开嘴,被这消息震得有些发愣。
虽然这样说很冒犯,但是,有性功能障碍的男性,出现心理变态的概率的确会比较高。社会的歧视跟内心的自卑,会让他们抑制不住地想要寻求发泄口。而像李瞻元这种生活在父亲光环下,却又缺失家庭关爱的人,误入歧途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了。
极度的自卑背后,就是狂傲。利用对他人的凌虐,来证实自我的强大。从征服的过程中,满足缺失的快感。
李瞻元有那样的能力,所以他真的那么做了。
这一次穹苍心底不再有那种诡异的困惑,而像是所有的拼图都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只不过……穹苍仔细想了想,不明白李瞻元有性功能障碍对自己来说应该算是什么好消息。
在何川舟眼里,大概任何的新线索都是好消息。
穹苍问:“那坏消息呢?”
何川舟深吸一口气,没有马上开口。
对话里骤然的沉默,让穹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李瞻元跑了。”
何川舟还能保持冷静,然而低沉的声线里依旧涌动着一丝愤怒:“小刘他们昨天带队守在李瞻元的小区门口,没看见人和车出现,但是今天早上去抓捕的时候,他的家里已经是空的了。是我的错,昨天他没去医院探望母亲我就应该知道不对。我以为我们动作很快,他应该察觉不到。”
穹苍并没有什么很强烈的波动。抓捕李瞻元,完全是警方的工作,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还是更关心范淮的公告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背景里有人扯着嗓子在喊何川舟,何川舟应了句,最后对穹苍道:“行了,我就是怕你挂心先来跟你说一声。马上我们还要开会,先挂了。”
她不等穹苍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穹苍看着跳回到首页的屏幕,才发现方起在两个小时内给她打了足足有十几个电话,还有无数条微信。
穹苍皱着眉,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方起标志性的声音急切响起,甚至都没跟她追究拒接电话的问题。
“穹苍,这是怎么回事?老师被抓了你知道吗?”
穹苍“嗯”了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
方起呼吸沉重,急得声音尖细:“你知道内情的对吧?为什么!你们怀疑他什么?他不可能杀人的!”
“你觉得我们会冤枉他吗?他是自己承认的。”
穹苍一把扯开窗帘,正午猛烈的阳光刺了进来,让她眯起眼睛。
方起那边呼吸起起伏伏,几次斟酌着开不了口。他很想问,然而又不敢面对。有些话一旦问出口,就要颠覆三观,他无法接受自己一直以来最尊重的恩师,其实是一个没有社会道德观念的杀人犯。
“师娘说想见你。”方起嚅嗫道,“李瞻元也不见了。手机失联。听说今天有警察上门找人。”
穹苍对他的试探给予了无情的回应:“畏罪潜逃了吧。”
方起被震在当场,说不出话。随后他那边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吼,似乎在揪着自己的头发哀鸣。
“薛女士见我想做什么?”穹苍用不容私情的态度回复道,“我不方便再跟她接触,也不能给她透露什么消息。没什么事的话,就算了吧。”
“她快不行了。”方起无力地说,“她真的想见你……算了,你自己决定吧。”
穹苍脑海中浮现出薛女士那张慈爱又憔悴的脸,对方祥和的眼神与关怀的神态还犹在眼前。她移动着视线,在一旁的化妆镜里,看见自己表情松动,眼底闪过稍许犹豫。
随后,她轻声回了三个字:“那好吧。”
面对薛女士,穹苍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她停驻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的病人猛烈咳嗽,脸色因为窒息而变得通红,大脑就更是一片空白。
薛女士拍着自己的胸口,躺在病床上用力喘息,在生命线的尾端痛苦挣扎。
方起站在她旁边,眼神悲戚却无能为力。
很快,几人发现穹苍的到来。
薛女士泪眼迷茫的眼睛闪了闪,向护工跟方起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先出去。
方起路过穹苍身边,停下脚步,张口欲言,对上穹苍的视线后,又神色复杂地止了嘴。他混沌的大脑已经想不出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最后只道了一句:“谢谢啊。”
等人清空,穹苍反手合上门,一步步走进去。这一次她与薛女士保持了距离,站在离床尾半米远的位置没有靠近。
薛女士的神智还很清醒,她用手撑着,坐直起来,眼睛在穹苍脸上转了一圈,耷拉着眉眼,问道:“谁杀了人?”
她问得那么直白,倒是让穹苍感到错愕。本以为她会说一些“误会”、“不可能”之类用于宣泄的话。
薛女士眼尾下沉,让她整张脸看起来尤为悲伤,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她直直看着穹苍,沙哑道:“你说吧,我知道。你上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事肯定不会过来的。”
穹苍思索了片刻,迎着她的目光,说道:“不是李凌松,就是李瞻元。李凌松承认了,李瞻元消失了。”
薛女士脸上的皱纹伴随着她的表情向下沉去,她恍惚道:“凌松不会杀人的。他看起来很木讷,其实很温柔。他做的好事,是出于好心。当初他想接你回去,也是出于好心。他是真的爱护自己的学生,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尊重他,他总会露出马脚,你说对吧?”
穹苍不知道李凌松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不过李瞻元选择目标的情报,肯定是来自李凌松强大的人脉。有好几个人,都是他通过李凌松才接触到的。
李凌松或许是从犯,或许是无力阻止,或许是真的不知情,这些都没有关系。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与他脱不开干系。
他那么聪明,不可能一无所觉。
薛女士回忆起来,手指抽搐的幅度开始增大,她用力攥紧被子,颤声道:“其实是我的错。是我身体不好,遗传给他,才会让阿元跟我一起受罪。我对他很愧疚,所以竭尽所能地想要补偿他。凌松觉得这样不对,我们在教育理念上出现了很大的分歧。”
穹苍放缓语气问道:“所以你们离婚了?”
“差不多吧。”薛女士闭上眼睛,鼻翼翕动,“阿元在青春期的时候,状态不大稳定。他会说谎……陷害别人,说得特别真实。但是几次说谎,都被凌松揭穿了。凌松是心理学专家,他觉得这种行为很严重,把它说得很夸张。我讨厌他把每件事都当成是学术来研究,我觉得他这样没有感情,根本不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儿子。”
穹苍沉默。
“我觉得阿元长大能学好,几个小孩子没说过谎?可是后来我病了,根本管不了他。我也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撒谎,只能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长大后变得很完美,事业有成,又风度翩翩。”薛女士苦笑起来,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所有的父母都不以为意,但它真的会发生。很多错误都是源于父母的溺爱,对吗?我对他太溺爱了。如果我以前同意凌松管教他,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穹苍听着她深刻的忏悔,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对自己诉说。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薛女士摇头。
“他说谎我看不出来,但是他偷偷发短信、打电话,我还是知道的。他身上偶尔会有女生的香水味,可是他又否认。”
这大概是来源于母亲的直觉,在某些地方,她们比侦探还要敏锐。
“凌松一直很理智,我知道,我以前以为阿元也是。后来我发现不一样。他是想成为像他爸爸那样的人,所以在外表现得很冷静。”
穹苍皱眉:“您到底想说什么?”
“方起跟我说了一些事情,他说那个人是在针对你,他想把你诱导成罪犯,想把很多人的人生毁灭掉……我、我不知道阿元做不做得出来,但是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不然可能就没人知道了。”
薛女士终于说到了这里,又感觉难以启齿。她忍不住去回避穹苍的眼神,想了想,复又抬起头。
她本来可以从容地迎接死亡,可是偏偏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发生了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这里面有她的责任,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当做不知道。
“我记得,阿元刚认识你母亲的时候,经常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名字,还带她过来给我看。真的是很漂亮乖巧的一个女孩子。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喜欢小祁。”
穹苍听见这个人,额头上的青筋开始不自然地跳动。
薛女士跟呢喃似地往下说:“他以前都不喜欢吃糖,可是因为小祁喜欢,他也开始喜欢。他是第一次明显地喜欢一个人。我很替他担心,因为他不大方便结婚。结果,小祁根本不喜欢他。”
“那段时间,我看得出来他很压抑。他觉得自己有问题,可是你父亲也有问题,何况小祁根本不知道他身体不好。你父亲那时候眼睛看不见了,脾气暴躁易怒。在适应眼睛的时间里,差点打到人。可小祁还是喜欢他。愿意关心他、亲近他。阿元很难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比不过别人。我从没见他那么失态的样子。”
穹苍安静地听她说下去,心底激荡着一股不平静的情绪。手心紧张地攥紧,缩在衣袖里。
“你父亲去世之后,阿元对你母亲很关心。他那么积极,我以为会有机会。”薛女士敛下眉目,声音很轻地道,“你母亲死的那一天,阿元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奶粉味。我问他是去看小祁了吗?他说没有,一直在公司。我没在意。然后第二天,我就听见了小祁自杀的消息。”
穹苍浑身一震,脑子里像悬着个巨大的铜钟一样嗡嗡作响。
她觉得空气开始凝固,氧气变得稀薄,无法顺畅地呼吸,导致手脚软得快要站不住。
她用了许多年的时间,去接受祁可叙自杀的事实。可如果不是,她应该报以什么样的心情?
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大抵是不大客气的。
“那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他杀的?”
“这个跟他真的没有关系。”薛女士急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那时候小祁快生了,她出去买你要用的东西,你父亲过去接人。他看不见,听见红绿灯读秒结束就要过去。结果有个司机在闯红灯。小祁在对面看见了,大声喊他,他听到了,停在中间,司机转方向……就那么正面撞上了。”
穹苍张开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死死掐住了一样,陷入彻底的失神。她眨了下眼睛,眼眶里一片干涩,酸得生疼。
薛女士的话在她耳朵里变得不真切。
“她没告诉过你吗?你妈妈很爱你的,只是她特别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