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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从破窗隙中肆无忌惮地吹入,后宫一间陋室内的尘土随风荡起,蛛网在不停地摆动。被褥潮潮的业已发霉,老鼠们大摇大摆地四处乱窜。
萧淑妃缩紧了身子,还不住冷得打战。一日之间从地位尊贵的后妃,坠人了十八层地狱,囚进了孤寂的冷宫。原本打算以万岁的宠爱,再加上王皇后无子,自己生有皇子素节,能逐渐取皇后而代之,没想到竟然让武媚娘给算计,落到了如此下场。她心中如同大河的波涛在汹涌翻腾,昨夜的一场噩梦又浮现在眼前……
萧妃的贴身宫女春柳跪在皇上面前:“万岁,萧妃娘娘她心怀不轨,要伺机加害陛下。”
“会有这等事?”皇上不信,“诬告后妃可是死罪,你断不可信口开河!”
萧妃在床上已是暴叫如雷:“春柳,你大胆,竟然血口喷人!你这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万岁,奴婢这有她的罪证。”春柳在书案下翻弄了一遍,找出了那份诗稿,“圣上请过目。”
皇上看后,气得手都哆嗦起来:“你……也太过分了!朕不过就是近期未曾临幸,以往对你也曾恩爱有加,竟会被你恨成这样,还要天打雷劈!简直是发疯了!”
“万岁,妾妃不是那个意思。”
“这可是你亲笔所写?”
“这个……”
“说,是不是?”
“写倒是妾妃所写,不过……”
“还不过什么?你对我的仇恨,已无以复加,说不定何时我就会遭你的毒手!”
“万岁英明,”春柳又从萧妃床下翻出一个纸包,“圣上请看,这是萧妃娘娘备下的砒霜。”
“小biao子,你是放屁!”萧妃不再委身床榻了,她蹦下地来扑过去,伸手就抢那个纸包。
皇上抢先拿过,打开看了一眼好一个淑妃,居然要对我投毒!若不是春柳揭发,朕险些命丧你手!”
萧妃完全被打乱了阵脚,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万岁,这都是春柳诬陷哪,妾妃何曾备下这毒药啊!”
“证据确凿,还想狡辩。这诗稿是假吗?”
“那,不过是妾妃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而已。”
“砒霜在你床下,你怎能推卸干系?”
“万岁,那是春柳栽赃。”
“不要再辩白了。”皇上叹口气按后宫的律例,赐白绫缢死。你自己上路吧。”
萧妃一下子瘫倒在地:“万岁,你不能这样绝情啊,妾妃我真是冤枉的!,,
一旁的武昭仪感到她该开口了:“万岁,妾妃有一言斗胆进上。”
“奏来。”
“万岁,萧妃之罪固然重大,但当念其曾服侍圣上多年,且已为陛下养育皇子,还望从轻发落。”
其实,李治巴不得武媚娘出面求情,他是个心地善良的皇帝:“那就改为,责打五十廷杖。”
“万岁,你想,萧妃那细皮嫩肉,怎禁得住五十杖,还不把她给打死!这万万使不得。”
“那,爱妃之意……”
“莫如暂且打人冷宫,让她静思己过,磨炼一下她的性情,给她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就依爱妃。”其实,这也是李治的真实想法。他见武媚娘非但不落井下石,而且还几次三番为萧妃求情,更觉得武媚娘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这样,萧妃被废为庶人,打入了冷宫。
起初,王皇后还沉浸在打败萧妃的喜悦中,渐渐地她认识到自己失算了。她固然战胜了萧妃这头狼,却引进了武媚娘这只虎。因为,皇上夜夜都与武媚娘双宿双栖,比与萧妃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王皇后没想到的更严重的情况已经出现,在武媚娘为皇上生下一子一女后,这位大了他四岁的女人,目光已经盯上了皇后的宝座。
这天是武媚娘的生日,巳完全被武媚娘迷倒的李治,明显着是向武媚娘讨好:“爱妃,朕要加封你的亲属,让他们因你也得沐皇恩。”
“万岁,妾妃有一言,早想奏明圣上,只是思之再三未敢启齿。今见圣上对妾妃关爱有加,便欲直言奏上。”
“爱妃有话尽管说来,朕无有不准。”
“万岁,妾妃已为圣上育有皇子公主,而王皇后她无一生养,这皇后之位当由妾妃取而代之为宜。”
“这个……”李治把话说满了,他没想到武昭仪提出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万岁刚刚说过,妾妃所奏无有不准。”
“自然,那是。”李治不会花言巧语,“我其实也早有此意,只是皇后废立关系重大,非同儿戏。”
“万岁颁一道圣旨,还不是说改就改。”
“哪像爱妃说得那样容易?朝中大臣们也得同意才是。”
武媚娘一笑大臣?他们的官位还不是皇上给的,不听话就撤了他。”
“爱妃说得未免过于轻巧,有些重臣皆为几朝元老,望重德高,朕也轻易动不得他们。”李治显然是心有所虑,“譬如太尉长孙无忌,他乃国舅之尊,没有他的认可,皇后是不能废立的。”
“这有何难。”武媚娘总是信心十足,“既如此,妾妃与万岁一同去他府上看望,并赐官封赏,想他必会感恩戴德投桃报李。”
李治没有信心:“长孙是个执拗的人,他未必会领情通融。”
“万岁,他会识时务的,妾妃就不信他还看不出眉眼高低。”武媚娘觉得她胜券在握。
经过精心准备,皇上与武媚娘亲自登门,到太尉府拜访。
长孙闻报,感到大为意外,慌忙整肃衣冠,迎出府门之外。他对皇上只躬不跪:“万岁光临鄙宅,老臣惶恐之至。”
皇上有意识地:“国舅见过武昭仪。”
长孙心说,她来做甚。他上前浅浅一躬:“老臣有礼了。”
武媚娘是满面笑容:“太尉安好。”
长孙实在是个不讲情面的人,不等进院就已指责皇上:“万岁到臣舍下,理应与皇后娘娘同行;带武昭仪同来,明显与礼制不合。”
“啊。”皇上怔了一下武昭仪很是尊重仰敬太尉,是她提出要前来看望,朕即与之同行。”
武媚娘毫无见怪之意:“太尉国之栋梁,本宫很少与国舅谋面,特来问候,以表敬意。”
“老臣不敢。”长孙对武昭仪总是不爱理睬,当即转向皇上,“万岁,请到客厅叙话
一行进了府门,待等落座,武媚娘又先开口:“太尉,仓促来访,未及准备,随手带了些许薄礼,还请太尉大人笑纳。”
“老臣不敢。”长孙的话语不多,也没有表情,既是“不敢收受”,也有“不敢拒绝”之意。
宫中的太监,将礼物逐一呈上。计有黄金千两,南珠百颗,珊瑚十尊,古画一轴。长孙只是斜眼旁观,毫不为之所动。
武媚娘是极有耐心:“太尉,不成敬意。”
“老臣却之不恭,受之有愧。”长孙他不说收也不说不收。
皇上见状打个圆场:“国舅,武昭仪的一片心,你收下无妨。”
“老臣遵旨。”长孙这才叫家人将礼物收起。他的意思是这收的是皇上的恩赐,而且是奉旨。
武媚娘很想与长孙勾通:“太尉近日贵体可还康健?”
“啊,啊。”长孙就是不多话,也不看她。
皇上有点看不下去:“国舅,武昭仪动问您的身体。”
“多承万岁挂记,老臣一切尚好。”长孙反问了,“万岁突然驾临,莫不是有何国事垂询。”
“正有一件大事,还望国舅体谅朕的苦衷。”
“万岁降旨,老臣照办就是。”
“国舅,王皇后无子,且又为人嫉妒凶杆,不堪为后;武昭仪贤惠明达,在后宫深孚众望,且已生有子女,当代之。”
“不可。”长孙毫不犹豫地给予否决,“皇后乃国之本,不可轻动,且并无过失,怎能轻言废立。”
“国舅,我是以家事相托。废王立武,乃后宫众人意愿。”皇上语带恳求之意,“还当助朕一臂之力才是。”
“万岁说起家事,可还记得先皇临终之时,对老臣托孤,言称朕的好儿佳媳就委托臣好生照看了。”长孙此时方有些动情,“万岁与皇后还有褚遂良全都在场,言犹在耳,不可违逆先皇遗旨。”
这一番话令皇上无言以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武媚娘出面解围,她似乎不理会长孙的阻挠,而对皇上言道:“万岁,行前在宫中曾议及要为太尉的子女加封,陛下不该忘记。”
“若不是爱妃提醒,朕险些误了正事。”皇上正色道武昭仪言道,太尉乃国之柱石重臣,有大功于社稷,但三个庶子,尚无官职。今朕加封他三人同为朝散大夫。”
“万岁,这,老臣不敢接受。”
“国舅,不能拂了武昭仪一番美意。”
“只怕是武昭仪白费苦心了,老臣我受赏受封,也不能遂武昭仪之愿。因为废立皇后实乃国事,关乎国家根基。”长孙无忌真是直言敢谏,“武昭仪服侍过先皇,不足以母仪天下。请万岁也多加思量吧。”
话已经说绝了,皇上和武媚娘没有任何收获。皇上显得垂头丧气,闷闷不乐。而武媚娘则不然,她笑着向长孙告辞:“太尉真是个忠臣,一定要保重贵体。我大唐少不得太尉。”
“好说,武昭仪休要见怪,老臣是实话实说。”
“领教了太尉的率直,日后还请太尉关照。”
“老臣是不会趋炎附势的,一切唯以国家利益为重,对昭仪多有得罪,日后便有灭门之祸也在所不惜。”
武媚娘脸上始终是春风拂荡,看不出一丝恼怒,回到了她的昭仪宫。
武媚娘明白,要想问鼎皇后宝座,长孙无忌就是一只拦路虎。而这一消息很快即为全朝所知,大臣们几乎都站在长孙一边,因为皇上对长孙无忌都畏惧三分,大臣们的倾向也就可想而知了。这使武媚娘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与长孙抗衡,还得在朝臣中扶植自己的力量。她通过耳目得悉,满朝文武中,还有一些人同长孙不睦,只是慑于长孙的权势,敢怒而不敢言,她第一选中了礼部尚书许敬。
这日朝散之后,武媚娘将许敬宗召到了后宫。许敬宗诚惶诚恐地拜见:“娘娘千岁,召为臣进宫,不知有何吩咐。”
武媚娘开门见山:“许尚书不必拘礼,本昭仪得了一颗上好的夜明珠,意欲赠与爱卿。”
“这,臣如何敢受。”许敬宗明白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的道理,“娘娘如有事要臣效劳,臣自当竭尽全力。”
“尚书如不见外,认为本昭仪还信得过,就请收下这颗珠子。”武媚娘示意宫女将夜明珠递过去。
许敬宗怎敢不受:“谢娘娘赏赐。”
武媚娘为了笼络人,总是舍得一切的,此时她便直言相告了:“许大人,本昭仪在朝中并无亲信,有意凡事仰仗尊驾。不知意下如何。”
“蒙娘娘看得起,臣愿为娘娘的耳目。”许敬宗当然也不傻,他明白武昭仪是皇上的爱妃,他甘心情愿委身投靠。
“我知道你曾受长孙无忌的迫害。唉,这个太尉狂妄至极,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殊为可恨。”
“臣明白娘娘之意,他竟然极力阻挡万岁废后再立。臣当在朝中联系忠直大臣,为皇上和娘娘分忧。”
“这就对了,日后有事多来禀报。”武媚娘有了第一个亲信。
天色蒙蒙,不时飘下黄色的沙尘落在人的身上,全如土行孙一般。中书舍人李义府缩着脖子,守候在太尉府门前,终于,长孙的大轿在门前落下,长孙旁若无人地步人府门。李义府急趋几步上前:“太尉大人,下官有礼了。”
“噢,李大人,有事?”长孙并不停步。
“下官有话,望大人允许到府内一叙。”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老夫无暇在府内相待。”长孙冷冷地,而且仍不见停下脚步。
李义府只好在后面追着:“太尉大人,下官获悉,朝廷有意将我外放,家中老母多病,不堪颠沛。还请太尉大人关照。”
长孙无忌头也不回:“事情是有的,而且是老夫提议,皇上也已核准,外放已定,你无须再找;准备离京吧。”他进了府门,将李义府晾在了大门口。
李义府无精打采地往回走,好比霜打的茄子蔫了。但他仍不甘心,思来想去,决定再找交谊尚可的礼部尚书许敬宗问计。
许敬宗在客厅听罢李义府的叙述:“李大人哪,长孙无忌权倾朝野,把你降旨外放,皆因你不与他同流,这是他排斥异己的惯用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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