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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熙玉的言语使得夜凰挑了眉,但她立刻看向墨纪,而墨纪毫无反应,好似她说的就是如此这般。
“误会?那你为什么哭?”谭氏这下脸有阴色,宛如上当受骗人员。
“熙玉不知姨妈寻我何事,您句句问我同阿纪如何,熙玉便想起当初,自是伤感非常……我与阿纪毕竟也是青梅竹马过来的,若不是……哎,我今日也不会这般不堪……”霍熙玉说着又抽泣起来。
“够了!”谭氏此时忽然开了口,言有厉调:“你今天说这些什么意思?莫非是要抱怨我不成?害你家破人亡的又不是我!”
“不,熙玉绝无此意,要怪也只怪自己和阿纪是有缘无分之人,如今他娶了夜凰妹妹,妻儿已全,我怎能还不死心?我如今说这些,这些……”霍熙玉说着抽泣的好似委屈了千年一般,谭氏的脸更阴了几分,但人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扫向墨纪,指望着他说点什么,墨纪倒好,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是吭都不吭一声。
“表妹你如今说这些有何意?都过去的事了……”墨念倒像解围一样的开了口:“你如今不也住在我家嘛,我爹娘还是很照顾你的……”
“我知道姨爹和姨妈的好,可是……我毕竟孤身一人,思念爹爹,爹爹却已白骨泥土,思念娘亲,却不得再见再语,我和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又何不同?而我当年,可是满家欢乐啊!爹娘还能同阿纪与我一起载歌载舞庆年岁……而如今,我却只能望着你们全家欢乐,独自饮泣……姨妈,熙玉厚着脸皮的言语一声,您就把我当女儿疼一疼的成吗?熙玉真的,真的很孤单……”
霍熙玉说着那是又抽泣上了,谭氏虽然听前言脸有阴色,但此刻陡然看她这般哭泣,却也难免听起楚楚的,心中有些可怜她,一时也没了那责怪的意思,只叹息了一声,毕竟她家家一家就这么散成今日的模样,她多多少少也算有些相关的,当下去了熙玉的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你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接你来,不就是念着咱们是亲眷的嘛,我叫你住在客院,并不是就把你给当外人了,要知道你毕竟是寡妇,我若收着你在内院,到底于你声名不好……”
“姨妈疼熙玉,熙玉心中明白,规矩也是一座山,委实压人,可是姨妈,您与我娘可是一胞的亲姐妹啊,我娘改嫁不管我了,您却收留了我,我,我能把您当亲娘带,亲娘一样的言语吗?”熙玉说着是起身就要往下跪,如此一来,谭氏的面子上有了疼惜之色,动手拉了她:“行了,亲不亲娘的有什么可说的,姨妈还是疼你的,起来吧!”
霍熙玉应着起了身,拿帕子擦了眼角,谭氏冲她叹了口气:“哎,你也是命不好,得了,以后有什么我多想着你就是了,只是……于着你好,还是要有些避讳……”
“姨妈!”霍熙玉猛然叫了一声,眼扫了众人,继而又给跪了,谭氏一愣伸手抓她:“哎,你这是……”
“姨妈,熙玉今日就豁出脸面的言语一句,您,您难道想熙玉孤苦伶仃的一辈子吗?”
“你……”
“姨妈,我虽是寡妇,可到底是姑娘身,林家也早没了我,不认我,我如今爹死无母,无夫无宅,那些旧事更是我的恶梦,我何尝愿意受着?可我在他府没得选,便只能如此;而如今,姨妈姨爹可怜我,将我接来了这江安府,说起来,也算给了我新生,我,我想求姨爹姨妈成全,让我脱了这素衣素服,做个常人吧!”熙玉说着便是磕头杵地,那声声脆落在人心上,纵然各位是有所震惊,却在这音律下,全都不落忍起来,那谭氏更是念了声佛,将霍熙玉往起了拉:“起来说话,别磕了!”
“姨妈,我真得不想一辈子如套枷锁,那,生不如死啊!”她说着又开始磕头,墨念此时叹了口气:“哎,表妹说来也真是苦!你们觉得呢?”她说着看了看屋里的人,似拉选票一般的眼神。
墨言点了头:“哎,这有什么法子呢,谁叫她遇上了!”
墨文也嘀咕到:“奈何天!”
黛娘眼前大哥三哥地这副叹息的模样,撇了嘴的言到:“再可惜又能怎样?她是寡妇这是事实啊!难不成现在还能说不是就不是了吗?”
霍熙玉此时停下了磕头急急的言道:“能的!我本就姑娘身,林家又将我逐出来,算不得林家未亡人,我这寡守的本就是一个空!再者,这是江安府,不是他处,谁又知我的前尘事?只要我立誓做个自梳女,终身不嫁了,倒也不必受那些苦,自可堂堂正正的直身言语,就是开个私塾做个女先生教教别人家的女孩子去识文断字也是好的,总比一辈子守着徒壁低人一等的好!”
霍熙玉这般言语令屋内的人皆显惊讶之色,就是夜凰,也不由的将她细细打量猜测着她怎么会有勇气有了自梳女这样的高追求。
自梳女,便是自梳不嫁之人。许得择个良辰吉日在宗祠前,自己将辫子挽成发髻,表示永不嫁人,独身终老。但一经梳起,终生就不得翻悔,就是父母也不能强其出嫁。若日后如有不轨行为,就会被乡党所不容,遭受酷刑毒打之后,捆入猪笼投河溺死。死后还不准其父母收尸葬殓,得由其他的自梳女们用草席与门板草草挖坑埋葬了事;如住地中无“自梳女”帮助殓埋的,那其尸就会被抛入涌中随水流去。
所以自梳女这词一入耳,夜凰就十分诧异她竟如此选择,而那边厢,黛娘由厌恶之色立刻转变为惊讶之色,快步上前言到:“自梳女?你,你要一生不嫁了?”
霍熙玉点点头:“是,我如此白白的守个活寡也是不嫁的不是?可我守了也白守,林家没我一席;我倒不如做个自梳女的不嫁,至少不必为他人辜负年华!而姨妈也不必因我背素,而有所忌讳,我实在是想和大家在一起,能知家人的温暖!姨爹,姨妈,求你们成全我吧!”
霍熙玉又开始磕头,不过只磕了一下,谭氏就拦着了她:“好了,别磕了,你要真有心做自梳女,我也不会拦着的,只是你确实要如此吗?自梳之后可反悔不得,若是守寡还是能改嫁的,只要你不要那贞洁牌坊,也不计较改嫁之人低贱……”
“姨妈,我有的选吗?”霍熙玉泪眼婆娑:“我的声名已败,人人见我如鬼怪,我怎敢有盼?如今只能是求一个自强之机,还望姨爹姨妈成全我!”
谭氏听了看向了墨言,墨言则看向了墨念:“这个,能成吗?毕竟是有过一次婚……”
“爹,您可是江安府的乡绅啊,只要您说成那准成的!虽是有过一次婚事,但她一是姑娘身,二来嘛,正如表妹所言,林家根本就不认她,何况把她硬往那边贴,她就是守上一辈子林家也不会让她进坟地的,所以倒也真不必守了,再说了,她住在咱们府里,一个寡妇的忌讳太多,爹娘就是想疼表妹也难,倒不如,就成全了她得了,至少自梳女的没那么多忌讳,与咱们一家的,倒也亲近了!”墨念说着看向霍熙玉一脸的怜悯之色。
墨言听了这话,觉得是这么个理,便看向谭氏,两口子对望了一眼,心中都觉得这事是能算件好事的,当下,谭氏转了眼珠子说到:“好吧,你要真这么决定了,我们也乐得成全,只是这事少不得你姨爹还要去和乡绅们招呼一二的!”
“熙玉谢谢姨爹姨妈!”霍熙玉说着又磕头,这次是公公墨言上去给拉了起来:“好了好了,当年你爹是自助了纪儿的,才能有他今日之福,哎,过去的事不提了,我们呢,能帮你也自是要帮的,就当,还债了吧!哎呦!”墨言此刻跳脚的喊叫,眼扫向谭氏,夜凰差点就给笑出声来,因为她看见谭氏再公爹说了最后一句时,变了脸,当下就给踏过去一脚……
“行了,这事叫你姨爹去张罗吧,反正念儿这个父母官都说了成的,和乡绅们联络一二总会成的!”谭氏说着摆了手:“得了,一早上竟弄这事了,念儿纪儿也耽误了正事,行了,都去忙活自己的吧!文儿,你还杵着做啥?快去书院!黛娘,你也是,回去挑你的绣样子去,嫁人的事,也拖不得了,你才绣好了几样?”
谭氏一串的逮着谁说谁,大家便各自噤声的躬身退了出去。
当屋内只剩下谭氏和墨言时,谭氏伸手就扯上了墨言的耳朵:“什么叫还债?说得我们理亏似的,是她老子寿数短!”
墨言一把扯了谭氏的手去,咧嘴的抽冷气:“行了吧,要不是当初你死命拦着也不至于……”
“呸!幸好我拦了,要是把个白虎嫁给纪儿,那纪儿可就成了短命鬼!”谭氏说着瞪了墨言一言:“哎,要不是她是我姐姐的女儿,我才不管呢!不过如今的也好,自梳不嫁,倒比寡妇让我安心多了!只要她自梳后也就不怕她惦念着纪儿了,纪儿那边也不会傻到和她有瓜葛,我倒真是放心喽!嗯,这么看来,倒是桩好事!”
墨言搓了搓耳朵:“这个时候又说好事了,不知昨晚一晚上谁在那里念叨着‘天杀的’吵死个人!”
谭氏白了他一言:“我那还不是怕纪儿真跟她牵扯上嘛!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去张罗吧,早点弄好了,我也踏实喽!”
“踏实归踏实,可你叫她住哪儿啊?现在内院里各处都有人的,难不成把她和黛娘安置在一处?”
“这个嘛,到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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