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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翼回答着,他自然知道唐雨萱口中说的“她”是谁,不过简廖的话倒是没有涵带半点奉承成分,苗小姬是美的,但苗小姬的美不及唐雨萱的四分之一。
唐雨萱的美是吸引眼球的。
有时候,简廖看到唐雨萱和霍莲煾站在一起时会在心里自然而然产生了那样的一种想法:这世界也就只有像唐雨萱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霍莲煾这样的男人。
霍莲煾和唐雨萱是冰与火组合。
“还是那么会说话。”电话那边轻轻嗔了一句,顿了顿,再问:“霍莲煾现在在哪?”
最后的那句大约是唐雨萱把电话拨打到他手机上的唯一目的吧。
“需不需要我把电话转霍先生?”简廖问道。
简廖的话等同于给唐雨萱的一颗定心丸:霍莲煾现在所处在的空间是那种随时随地可以打扰的模式,更深沉次点意思就是在表面霍莲煾没有和女孩子在亲热。
“不用。”那边唐雨萱懒懒回答:“你告诉他我打不通他手机,让他待会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结束通话之后时间正好来到九点十五分,九点半时间霍莲煾会离开会所前往时代广场。
打开房间门时简廖有些尴尬,霍莲煾正在和苗小姬接吻,那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那两个人的吻看起来极具缱绻的模样,没有打开房间之前有简廖有敲过门,这是他的敲门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可见两个人都沉浸于彼此。
苗小姬轻轻推了推霍莲煾,简廖脸转到别处,这样的状况简廖偶尔也遇见过,只不过霍莲煾接吻的对象每次不同。
几分钟过去,残留在苗小姬脸颊上还有淡淡的绯红,倒是另外一名当事人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简廖和霍莲煾转告了唐雨萱的话,霍莲煾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正在把刘海拂到耳边去的苗小姬,从他脸上的表情简廖知道霍莲煾压根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简廖也只能用“唐雨萱的哥哥有望成为史上最年轻的中驻美领馆外交官。”这样的话来提醒霍莲煾,在唐雨萱身上有必要花点功夫。
听了他的话之后霍廖煾也就笑了笑,简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霍莲煾还是没有把他暗示放在心里。
九点半,简廖和霍莲煾、苗小姬还有另外几个人分别乘坐两辆车前往时代广场,霍莲煾依然没有给唐雨萱打电话。
二零一四年在时代广场几乎要冲破天际的倒计时声中来到,漫天的彩带中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午夜钟声响起,那双水晶鞋还穿在她脚上,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在苗小姬心里尤为强烈,强烈到她的心开始颤抖,这种颤抖想必是因为她现在的所处环境。
现在,苗小姬正在时代广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她所坐的位置是霍莲煾为她预定的,从这里可以把时代广场盛况尽收眼底,咖啡馆电视屏幕上正在转播现场的新年亮灯仪式,随着水晶灯的缓缓升起,苗小姬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咖啡馆里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参加亮灯仪式穿着墨蓝色礼服的年轻男人是谁?”
参加亮灯仪式穿着墨蓝色礼服的年轻男人就是霍莲煾。
女孩子们频繁的议论使得苗小姬从最开始的心理带着那么小小的一股得意劲儿,到现在的焦躁难安,在场的女孩不乏身材比她性.感脸蛋比她漂亮的,谁都知道霍莲煾喜欢身材性.感脸蛋漂亮的姑娘,待会,霍莲煾会到这里来接她,他会看上她们其中一位吗?
会吗?
十二点半,霍莲煾推开咖啡馆的门,苗小姬清楚的看到,距离自己位置最近那位衣着火辣的女孩在几秒钟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一怔、一怔之后撩头发、撩完头发之后看似不经意的从位置上站起来、离开位置面对着刚刚推开玻璃门穿着墨蓝色礼服的年轻男人迎面走去。
女孩的背影婀娜多姿。
艰难的把眼神从女孩的背影拉开,苗小姬低下头,喝了一小口咖啡目光转向窗外。
离开咖啡馆,苗小姬的手在霍莲煾的臂弯里,听着他和她说话:“脸色有点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不舒服。”苗小姬回答着,她为自己刚刚在咖啡馆里的想法感到可耻。
事实上,苗小姬心里也清楚,她和霍莲煾分手是早晚的事情,可也不过是数个月的时间,她的心态就悄然发生了改变:也许在他心里我是不一样的。
他对她呵护至备,他买了她的毕业作品,他会温柔的亲吻她,温柔到什么程度呢?温柔到眼睛一闭,就以为到达永恒。
悄悄的去看着他,心里偷偷的想着:也许我在他心里真的不一样。
数个小时之后,苗小姬见到了唐雨萱,那个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名字都和霍莲煾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女人。
关于霍莲煾频频和女孩约会的事情,唐雨萱轻描淡写如是说“他只是比较爱玩而已,我也爱玩。”
是的,唐雨萱也爱玩,苗小姬总能每隔一段时间从八卦媒体中看到类似于“唐家甜心又甩了xxx”这样的报道。
甩男人,唐雨萱有那个资本,因为够有钱够漂亮。
这是苗小姬第二次以霍莲煾女伴的身份和他出席私人聚会,和第一次一样聚会场所选在私人住宅举行,来参加聚会的都是那些无派对不欢的年轻男女,一般这些人身上都体现出这样的一种特质:住大别墅、开超级跑车、父母亲是名人榜的常客、出席公共场合谦虚有礼貌、私底下放.荡不羁。
因为是第二次参加这种聚会,苗小姬也不讶异于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不堪入耳的垃圾话,也不再去惋惜那些古董名画名品被随随便便的搁放在一边,面对着聚会上男人女人们大胆的调.情动作时,也不会选择慌忙把脸别到一边假装欣赏那些水晶吊灯。
她手放在霍莲煾的臂弯里,安安静静的呆在他身边。
穿着经典黑白色小礼服的唐雨萱也挽着英俊高大的男人朝着他们款款走来。
“嗨。”“嗨。”贴面之后这对绯闻男女漫不经心打着招呼,这两个人的相处状态还真的像是唐雨萱所形容出来的那样,各玩各的。
“几个小时前,我给你打过电话。”唐雨萱说。
“我手机刚好没电。”霍莲煾回答。
霍莲煾的话让苗小姬心里偷偷乐呵着,哪里是手机没电啊?
几个小时之前,在会所房间里,说手机没电的男人用略带着一点点恶作剧又一点点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出“我得把手机关掉,我可不愿意我们在接吻时被打扰到。”在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间他的唇就压上来。
霍莲煾的话也不知道唐雨萱相信了没有?唐雨萱的目光就那样淡淡的从霍莲煾脸上飘到她苗小姬脸上。
这是唐雨萱第一次正眼看她,扬起嘴角,苗小姬对唐雨萱的注目回以微笑,她的微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很显然唐雨萱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唐雨萱的那一眼下来,苗小姬心里一片惨淡,昨天霍莲煾的话杂淘诙
昨天当着她的面霍莲煾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偶尔换点口味。”
几个小时过去,玩累的男女有的瘫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有的坐在地毯上玩纸牌,嘶声揭底的金属音乐被换上让人昏昏欲睡的慢音乐。
玩纸牌的人也包括唐雨萱,霍莲煾就坐在唐雨萱身后的沙发上,看着就像是在看唐雨萱打牌又好像不是。
苗小姬坐在霍莲煾左侧的单人沙发上,一边听音乐一边吃东西,她比较喜欢现在这种气氛,这样的气氛正常一点,那几位最爱闹的到楼上去了,苗小姬大约猜到那几个人到楼上去干什么。
很快的这种气氛被从楼上下来的几个人打破了,发型左边鬓角处刮出弯刀弧线的男人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剩下的烟递给了霍莲煾。
是那种自制烟。
还没有等霍莲煾伸手去接烟,苗小姬已经先于他之前拍掉那根烟,烟掉落在地上的同时,从楼上下来的几个人夸张笑了起来,笑声还附带着些许不加掩饰的得意洋洋,那几位一边笑着一边相互击掌,而霍莲煾依然维持着刚刚的坐姿。
“有什么好笑的。”苗小姬冷冷说着,即使在美国大.麻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已经普及到相当于餐后的水果点心,但她还是本能的不希望霍莲煾去碰那些。
苗小姬的反问惹来了更为夸张的笑声,打牌的几个人也饶有兴趣的从地毯上站了起来,最先走到她面前的是唐雨萱,瞟了霍莲煾一眼吃吃笑着:“莲煾,你的现女友有点意思。”
唐雨萱说着间手已经来到苗小姬的眼前,苗小姬别开脸避开唐雨萱的触碰,耸了耸肩唐雨萱不以为意,语气慢悠悠的说着:“小白兔,我来告诉你他们为什么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一定是拿你来打赌了,而且他们还真的赌赢了,那个傻姑娘一定会拿出圣女贞德一样气节誓死捍卫,潜台词是‘不,千万别去碰它,那是万恶不赦的魔鬼。’”
那几个人用嘻哈手势表达着:妞,你猜对了。
唐雨萱回以那几个人谴责的表情,嘴里却是娇嗔着“不要理他们,他们就爱干这种缺德事情。”
苗小姬有些难堪,让她更为难堪的是自始至终一直都很安静着的霍莲煾,此时此刻,苗小姬觉得那些人用“他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这样的话形容霍莲煾再正确不过。
在那些笑声、看不起的目光下苗小姬紧紧拽紧拳头,让她更难堪的事情还在后头。
唐雨萱越过她往着霍莲煾,停在霍莲煾面前,施施然抬脚,乳白色鞋尖蹭了蹭霍莲煾的脚,凉凉说着“喂,不象征意义的安慰一下你的小白兔?再不安慰的话她可要哭了。”
修长的手指握住了秀丽的脚腕,拿开,终于霍莲煾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就那么淡淡说了一句“你们闹够了没有?”
那么轻飘飘的一句更像是情人间的耍花枪“嘿嘿,别闹。”
紧紧拽住的拳头松开,抓起搁在一边的皮包苗小姬低着头,脚步匆匆,头也不回。
来到游泳池时从背后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霍莲煾叫她名字的声音,侧耳细听,背后那数声“苗小姬”中没有丝毫的焦虑之情。
到了这个时候,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停下脚步,听着后面的脚步来到她背后,转身,手里的包就这样狠狠朝着身后的人砸去。
苗小姬以为霍莲煾会躲开,可他没有躲开,就这样她的包结结实实砸在他脸上,包从那张脸上滑落、掉下、那一个瞬间,那一个瞬间……
那一个瞬间近在咫尺的霍莲煾苗小姬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唯一涌上心里的念头就是:那是霍莲煾吗?
也许是游泳池淡蓝色的水波在光合作用下落入了他的眼眸,往着那双总是淡淡的眼眸底下注入了别样的东西。
那橱窗里精致的瓷娃娃呵,终于拥有了人类的情感。
近在眼前的人伸出手,手指来到她的眼角,就那样挂在她眼角的泪滴消失不见。
那个声音又远又近的,说着:“我已经很多年不碰那东西了。”
他口中说的那东西是大.麻吗?很多年不碰那东西是不是就是说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碰过?
那个声音继续着:“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再碰那个东西,我曾经答应过那个人很多事情,但最后一件都没有做到。”
唠叨着,如梦似幻:
“总得有一件事情做到啊,你说是不是?嗯?得有一件事情,得有那么一件事情……”
那个瞬间,站在苗小姬面前的霍莲煾仿佛沉浸在某个不被人知道的世界里头,那是他的星球吗?是不是那个星球里有着那么一个人,一个此时此刻挂在他嘴上,从他舌尖流淌出来的“那个人”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促使着她。
苗小姬口中的那个“霍莲煾”又尖又锐。
近在咫尺的人迅速垂下眼眸,再次睁开眼睛时那淡蓝色的水波仿佛失去了它的魔力,霍莲煾眼眸底下又回归了之前模样,又清又淡。
“你的力气可真不小。”他揉着脸说。
几乎是没有经过脑子回转苗小姬脱口而出:“那个人是谁?”
“谁?”霍莲煾微微皱起皱眉头。
“你说很多答应他做到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的那个人?”苗小姬低声说着。
松开眉头,笑了笑,语气带有那么一点点调侃一点点嘲讽:“噢,那可真是一位大美人,我和她有着一段刻苦铭心的恋情,最终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天各一方,离开她之后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我和女孩子们约会以此来麻痹自己,苗小姬,你是不是想从我口中听到类似于这样的回答?”
不,一点也不,听完霍莲煾的话苗小姬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那口气刚刚松下来,霍莲煾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上来。
“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那一刻,苗小姬想她的脸色一定出卖了她。
“怪不得那些人会那你开刷,你还真的很好糊弄。”揉了揉她额头上的刘海,笑意深了些许:“还真以为有那样的一个人么?别傻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缠绵悱恻的爱情,那些都是编剧们拿来骗骗类似于你这样的傻姑娘的。”
就像是忘记其实自己刚刚还在这个人面前流泪来着,苗小姬朝着霍莲煾咧了咧嘴。
“我送你回去。”霍莲煾捡起了刚刚掉在地上的包。
接过包,苗小姬心里还在模糊想着,霍莲煾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从背后传来的那声“霍莲煾。”打断了她的思绪。
“霍莲煾,今晚我要你送我回家。”唐雨萱快步来到他们面前,和唐雨萱一起来的还有刚刚拿她开刷的那几个人。
“今晚恐怕不行。”霍莲煾的拒绝直截了当。
游泳池是椭圆形的,那个时候的状况是,苗小姬和霍莲煾侧身站在游泳池边,唐雨萱和她的几位朋友站在他们对面,距离也就几步之遥。
唐雨萱手指缓缓指向她:“是因为她么?据说男人们都喜欢这样类型的女孩,笨笨的傻傻的,是不是你也和他们一样了?”
似乎是没有听到唐雨萱的话一样,霍莲煾脸侧到苗小姬这边,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话音干落,唐雨萱那双漂亮得就像是艺术品的手就往着这一边,眼看那一巴掌就要落到她脸颊上……
接下来的场面是混乱的,霍莲煾隔开唐雨萱的手,也许是力气过大导致唐雨萱差点掉到游泳池去,那位鬓角刮出弯刀弧线的男人把苗小姬堆到游泳池里去,再之后,霍莲煾跳进游泳池里。
很冷的冬天里,苗小姬瑟瑟发抖着躲在霍莲煾怀里,听着心爱的男人说:“你们给我好好听清楚,以后,要是有杰夫在的地方我拒绝出现!”
把她推到游泳池的男人叫做杰夫,杰夫.范甘迪。
那话,很美很酷,不是吗?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的话,这会是一个很美丽的夜晚,只是,那个叫做唐雨萱的女人破坏了这种美好。
这一个晚上,唐雨萱用最为实质的行动让霍莲煾送她回家。
唐雨萱也“一不小心”掉到游泳池里,这个晚上霍莲煾作出了第二次“英雄救美”的举动,他打横抱着唐雨萱从她面前经过。
那个美丽女人眼眸里释放出一种得意:你瞧,他总是拿我没有办法。
次日早上,纽约的狗仔们拿到了第一手消息:霍莲煾在唐雨萱家过夜。
在这行标题下还有附带唐雨萱在清晨时分把霍莲煾送出家门口的高清图像,分别穿着白色衬衫的两个人在晨曦中显得尤为养眼。
在苗小姬的公寓里挂着这样一幅字画,那是徐志摩的,后来的后来在那场婚礼上,苗小姬才知道康桥其实也可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康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叮咚。”门铃响了。
打开门,苗小姬看到站在她公寓门口的霍莲煾。
1999年夏天,让霍家人翘首以盼的莲煾少爷还是没有回来,当这个消息被确认时倪海棠那些天来乖得就像一只猫,不出去逛商场也不出去打牌,她就安静的呆在霍家给她分配的那块区域。
现在康桥也很少听到倪海棠说出“终有一天会住进这幢建筑唯一的金色屋顶的那个房子去了。”这样的话了。
那个有着金色屋顶的房子是属于霍莲煾和他母亲的拥有物,“那里,谁都不要妄想住进去。”这是管家和她们说的话,用那种卫士永远效忠于国王的语气。
1999年初秋,康桥终于如愿以偿背上书包,成为斯里巴加湾市最有影响力的学校的五年级生,由于教育程度乃至方式等等因素导致康桥不得不成为一名超龄学生,她比她的同学们大出两岁。
这一年康桥按照倪海棠叮嘱的那样安静的成长着,在人前维持着微笑表情,不要多话,要把“好的”“我知道”“谢谢”类似这样的话挂在嘴里,这样的生活方式好像取得不错的效果,渐渐的,霍家的佣人们态度对她积极了点。
倪海棠也在她的努力下,不,也许是绞尽脑汁之下和霍正楷的关系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变。
比如在这个夜晚,看着正在擦口红的倪海棠康桥问“妈妈,你要去哪里?”
倪海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康桥妈妈看起来漂亮吗?康桥老老实实回答漂亮,穿着白色旗袍的倪海棠看起来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娇娇的,嫩嫩的,就象是一株海棠花。
这一晚,倪海棠没有回来,阿巧告诉康桥“倪小姐昨晚在霍先生房间里过的夜。”
从倪海棠住进这里的第一天她就是霍家佣人们口中那位地位特殊的“倪小姐”,而这位倪小姐也渐渐拥有属于她的社交圈,那个圈子里的女人们和她差不多,身份尴尬但不愁吃不愁喝,珠光宝气进出门有专门司机接送,偶尔做做慈善提高自己形象,不让自己变成被遗忘在角落的那个人。
霍小樊在长大,一岁,一岁半。
康桥最快乐的事情应该是在逐渐流逝时间里发现着霍小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眉目张开了,头发变得浓密了,话说得清晰了,她把发生在霍小樊身上的这些变化乐此不疲告知自己的妈妈,碰到倪海棠心情好时会敷衍一下,碰到心情不好时她则会不耐烦的蹬着她“走开。”
1999年最后一天夜晚,他们管这个夜晚叫做千禧之夜,这一晚霍家张灯结彩到处营造着迎接新年的气氛。
可即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霍家的冷清,霍正楷几天前飞美国,他要接霍莲煾一起到新加坡去和霍老先生团聚,霍老先生是霍正楷的父亲,在把事业交到自己儿子手上之后一直住在新加坡养生。
倪海棠带着霍小樊去参加派对,倪海棠很喜欢带霍小樊出现在一些较为正规的场合上,那位和霍正楷有着几分相似的孩子在某种层面可以提高她的身份,为她赢来若干虚假的尊重和赞美。
阿巧和阿真去参加同乡会,整个房子静悄悄的,静到让康桥感觉到被世界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穿着裁缝花半个月缝制的衣服康桥走出那个空荡荡的房子。
露天花园的一角有秋千,不让自己弄出半点声响康桥坐上秋千,面前是约为一米高的围墙,沿着围墙往右是霍家主宅,金灿灿的屋顶在这样的晚上看着很梦幻的样子,康桥一次也没有踏进那里过,很早以前她被告知,她们只能是那个房子的旁观者。
脚尖垫在地上,发力,秋千飞了起来,连续蹬脚数十次之后秋千来到最高点时,康桥终于看到围墙外的夜空,宽广辽阔,夜空上有漫天繁星。
西方的童话故事里,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变成一颗星星,用力让自己飞得越高,飞得越高的话她就可以距离星星越近,彼此更近的凝望。
骤然的那声叱喝让康桥手一松,下一秒她从秋千上掉落了下来。
疼吗?疼,疼得康桥的脑子都缺氧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低头叫一声“姚管家。”这片花园也是被规定在她不能涉及的区域。
这一晚,康桥低着头跟在姚管家身后第一次踏进霍家的住宅,她不敢四处张望眼睛就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脚尖,脚下踩着的名贵地毯使得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唯一的感觉就是脚下地毯铺出来的路好像走不完似的。
管家给她擦完药之后康桥说了一声“谢谢。”那声谢谢之后她就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那里放了,就那样呆站着。
小会时间过去她听到管家的叹气声,慌忙抬头,徒劳解释着,我下次不会再去那……
“只有你一个人在那?”管家打断康桥的话。
康桥点头。
管家再叹了一口气,说:“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呆呆站在那里,羡慕吗?是的,羡慕。
眼前的这座冒险乐园是霍正楷送给霍莲煾的礼物,这座被围在城墙里的冒险乐园工程耗时两年半,里面几乎集结了所有的冒险元素,海盗船、树屋、隧道、滚轴、陷井、矿车……
谁说霍正楷身上缺乏那份父亲的爱,别开脸去,不忍看,她想起她的小樊一次也没有在自己父亲怀里呆过,康桥想,如果不是眼前的这座冒险乐园她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越是清楚心里越发难受。
偏偏,这个时候管家还和康桥说了这么一番话:“去年完工的,之前莲煾少爷还兴致勃勃的,让设计师加上他的个人想法,可后来发生你妈妈的那件事情,如果不是发生你妈妈事的事情,去年夏天这里就会传出霍先生和莲煾少爷的笑声。”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刻康桥的触觉好像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她突然无比讨厌这位平常总是看不起她们的姚姓老人,他凭什么把这样的一番话说得如此天经地义。
微光中康桥恶狠狠的盯了管家一眼,如果眼神可以伤人的话,这位老头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一定会被烧焦。
那么理所当然说完那番话之后,这位老人家又拿出一副老好人的语气让康桥自己在这里玩,千叮呤万嘱咐让她不要碰任何的东西之后离开了。
老人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再也没有去看那座冒险乐园一眼,板着脸朝着和管家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位老人家在忙完事情之后再回来找不到她时肯定会扼腕叹息:“我是看你一个人可怜才让你到这里来玩,可你根本没有把我的放在眼里,你就和你妈妈一样喜欢装可怜。”
站在冒险乐园的出口处,回头,康桥朝着那座冒险乐园恶狠狠的吐出一口痰。
衔接着冒险乐园的是极为幽静的所在,中间有一条约半米宽小径,小径两边布满着大面积绿色植物,绿色植物分布得极为浓密,在绿色庭院灯承托下脆嫩,生机勃勃,让人宛如置身于热带雨林。
霍家的园艺师来自于巴西,这位巴西园艺师年薪达到五十万美元以上。
“有钱人花样真多,看起来傻不溜秋的。”康桥模仿了一把倪海棠偶尔会用的说话语气。
她的妈妈啊,即使现在母凭子贵过上体面的生活,可她偶尔还是露出那么一点点来自于胭脂小巷的那种风尘味。
沿着半米宽小径一直走,上台阶,走在光滑的大理石回廊上,然后被那个房间所吸引住了,这是这条长长的回廊唯一的一个房间,房间门口放着搁置清洁工具的轮椅车,房间门半掩着,显然,准备给房间打扫的佣人临时有事离开,离开之前忘了关上房间门。
中指抵在房间门板上,微微一发力,房间门就缓缓展开,然后康桥就被那个房间挂着的女人画像给吸引住了,着魔般走了进去,天仙一样的美人。
美人画像下面还有一行字记载着这样的一副场景,某个秋日午后,妈妈抓住正在庭院上晒太阳的女儿的瞬间姿态,然后就有了这幅画。
看清画中人的名字时康桥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霍正楷会对自己原配念念不忘,也许需要这么美丽的人才能抓住霍正楷那样的男人的心。
目光离开画像康桥打量起了整个房间的格局,饶了一圈之后目光再次回到摆放在玻璃橱柜的那一系列照片上。
从那一系列的照片可以看到一个孩子的成长史,摆在最后一张的是孩子有了初初的少年模样,身穿着白色领口袖口滚着流金边军装站在现任文莱苏丹身边。
这个房间的布置格局已经充分让她明白到房间的主人是谁了。
康桥第一次见到霍莲煾是在相片上,在她心里那是一个眉目有着水晶般精益剔透的孩子。
那个时候康桥光顾着为霍小樊愤愤不平而导致于她没有心情去欣赏那位莲煾少爷的漂亮外表,她一门心思就只想做点坏事。
霍家佣人眼中的莲煾少爷是热爱海洋生物的孩子,康桥想那些人说得一点都没错,房间的鱼缸大得可以充当一面墙了,色彩鲜艳的热带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看着快活得很,可见它们被照顾得很好,康桥想她要不要弄死几条鱼。
以前在老家时康桥看过村里人利用导电体电死了鱼,她知道那个方法,很快的一切妥当,充当电棒的家伙被握在手上,康桥从地毯上站了起来。
东南方向的窗户打开着,风从那个窗口灌进来,浅色窗帘顺着风几乎要戳到康桥脸上,下意识矮下身避开窗帘折角,然后她闻到了久违的,带着咸咸海水味道的风的味道,那风仿佛让她置身于那个离开之前的早晨。
恍然,侧过脸去。
千禧之夜,康桥在十四岁的年华里读懂了大人世界里头的那一缕情绪,那一缕情绪叫做百感交集。
西南方向窗户边的墙上挂着一副字画,白色的底,墨色汉字字体,那是烙着属于她记忆里头的温暖印迹,一首诗歌。
外婆所牵挂的是把这首诗歌念给她听的那个人,而康桥所牵挂的是那位在仲夏夜一遍一遍,一字一字的教会她这首诗歌的妇人。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思念长长长。
问康桥是什么时候和霍莲煾牵扯上了,也许是这个千年之夜,这一刻,这一刻看着那首诗歌下面的提字。
——霍莲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