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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赵举人家如此,另一家6员外也是这般,6家原还觉得桃姐儿太小,梅姐儿倒是年纪正相当,朱氏自家的女儿无人问津,梅姐儿倒吃香起来,心里恨不过,便把梅姐儿当成眼中钉,可梅姐儿一向小心,便是有个不好她说上两句,还要被王老爷说,让她好好教导。
此时看见梅姐儿竟自家寻了一个,“哼”的一声冷笑,转身回到廊下,走到灶间问:“那个街口卖油的,来了多久?”
灶下妇人彼此使了个眼色,原不过打趣梅姐儿两句,谁还没个春心动的时候,不意叫朱氏听了去,忙忙的扯了脸皮笑,还帮着梅姐儿遮掩两句:“这倒不知,约摸一旬日罢。”
朱氏晓得她们没说实话,也不在意,想来两个彼此有意从吃油上头就能看出来,多支出一个月,便是已经有了三十日的古怪,笑了一声道:“我看他家油好又便宜,往后就差了梅姐儿去这家买了。”
把原来一旬日一买的油,换成五日一买,两个妇人等她一走一齐抽了一口冷气儿:“这是个什么章程,莫不是病了一场,脑仁叫烧坏了吧。”
另一个点点她:“哪里烧坏了,是烧毒了,啧,这付心肠。”等梅姐儿拎了油瓶进来,笑得满面喜意,眉梢眼角都含了春-色,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俱不知说甚个话好,一个胆大些:“梅姐儿,咱这油吃得也太费了,不如省了些好。”
这已是透了底给她听,可梅姐儿却不是个伶俐的,全没听出来,还回了一句:“方才娘说了,桶里担出来的油新鲜,叫我卖少些,五日就买上一回呢。”
说着回到屋里,关严了门,把拢在袖里的纸条拿出来,梅姐儿并不识字,却看得懂画,来来回回这几趟,她也同那油郎熟了,晓得他姓万,原是个读书的,老父过世,只有一母在堂,前头还有哥哥,刚娶了嫂嫂,家里无力供他读书,才叫了他出来卖油。
哥哥在镇东头,他便在镇西头,两边一处卖油,想攒钱开个油铺,不做这风吹日晒的营生,他那油桶边还摆了一卷书,沿街卖一回,到正午生意淡了,就寻个阴凉处坐下看一会。
梅姐儿觉得他上进人好,她原以为读书的只跟汪文清一般模样,专会掉书袋,半分正事也不肯做,不想还有这样肯吃苦的,又知道他爱画,那日掉落的梅花,被他拾了去,拿笔添上些墨又送还给了梅姐儿。
有了头一回,就有二回三回,便是家里不缺油,梅姐儿也爱借了由头往街上去,就是彩丝铺香粉铺前逛上一圈,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梅姐儿人虽生得黑,却肌肤细腻,人又高挑,一把好头发,一付细腰身,大眼睛更是出彩,盈盈带着笑意,眼睛下面还有颗痣,更显的楚楚动人,又是好花半开的年纪,万油郎走街串巷也少见这样标志的,自然上了心,一回二回,晓得她也有意,来的更是勤快。
一个梅姐儿年纪还小,不过刚刚春情蒙动,另一个是那万油郎没这样大的胆子,他虽晓得人事了,却不敢十分使出来,露了些意,勾得梅姐儿时时望向他,两个悄悄传些图样儿,再往下哪里还敢,王老爷可是县丞。
朱氏很该看牢了门户,叫梅姐儿断了这念想,两个又未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看牢了叫她生不出旁的心思来,过得几日事儿便淡了,可她非但不关严了门,还把门大开着,送了梅姐儿出去,实是不安好心。
旁观的都晓得朱氏的意思,无奈梅姐儿人在局中,叫这几朵墨梅花遮蔽了双目,眼前便是万丈悬崖也一步步往前走了。
朱氏一路往桃姐儿的屋子去,女儿天天躲在屋里,养的倒是白了,可这付嗓子却没办法遮掩,若是生的黑些,多敷些粉便罢,这管声音却没法做假。
她一肚子的苦水只有同女儿好倒一倒,当着女儿的面也不收敛,骂王老爷不顾情份,把她哥哥赶出门去,桃姐儿甚少说话,倒似个木头人似的,初时还应声,给朱氏拍个背,倒个茶,待她说的多了,便只坐在镜台前,凭朱氏怎么骂,一动也不动。
女儿这般模样朱氏心里也急,今儿一进屋就止不住的笑,给她开了窗,看桃姐儿新绣的花样子,窗一开,伸头便是梅姐儿的屋子,她也开了窗,拿了画笔,隔得这样远还能看得清笑意。
朱氏拍拍女儿的肩,点点梅姐儿:“那些个赵举人6员外的,且都别放在心上,看看那一个,自己给自己寻了一门好亲,都不必我去安排她。”
桃姐儿虽听不懂,却晓得亲娘整治了梅姐儿,脸上泛出笑意,朱氏摸了女儿的手:“有她的下场好瞧,甚个举人娘子员外夫人,都瞎了眼,放着石头当块宝,倒要弹落眼睛才好。”
一个卖油的还有能甚个好处,人才也不出众,放到人堆里头半点显不出来,朱氏既定下这心肠,便到灶下拎了两包切肉点心,整了衣裳走到对门去寻开茶店的许婆子,打听打听这个油郎是哪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