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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青,满眼阴鸷。
青袍老人继续回忆:“太医无奈之下被迫说出原由,原来柳妃难产时所有太医都在门外候诊,第一位王子出生时一直未曾啼哭,于是稳婆将王子转交到他手中查看情况并及时诊治。片刻后,房中却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大家才现柳妃竟又产下一小王子而该太医的吃惊是因为他分明记得大王子的腰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腰上的红色胎记!翟手指一动,绿色竹萧刹时化为片片竹屑,尖利的竹屑陷入他的掌中,有殷红的血丝流出他恍然未觉,冷薄的唇中迸出几个字:“银岳王是看我天生有疾才选择留下了本该送走的银冀!”
“确是如此,两个月后你才开始出声音。后来王族密探竟然查知了你的消息,第二日御林军便将臣相府包围。银岳王那时心里只有宫中的柳妃和王子,而怀疑我兄长故意留你是怀有私心幸好兄长早有防备,与前一日便安排我带着你从密道离开银城,从此隐居红叶山。”
“为什么!为什么?他怎能如此无情?难道就再没有人知道真相吗?”翟呼吸急促,血气上涌,咬着牙低吼起来。
“知情人先后死于非命!王族后裔事关重大,君王的决定又岂能容人质疑他的决定?我兄长隐晦地以全家人的性命为誓不会泄露秘密,幸好银岳王终不敢贸然处死一位臣相这些年我教你读书习武,只希望将来能为你夺回本就属于你的王位。”
翟浑身僵硬如石,为这从未想过的秘密突然陷入狂乱之中。
他想笑,笑当初银岳王仅为一可笑的制度便决定初生婴儿的命运,他更想笑,明明该是属于自己的一切却因银岳王的自私而改变!
眼前一一晃过一幕幕影像,残酷的训练,悬崖上的绝望,第一次杀人血花溅了一脸,内心的彷徨与挣扎,每天每夜的孤独这么多年来,一次又一次,原本热血的心早已在刀光剑影中变得冷血麻木。
他没有自己的姓氏,他出门得戴上银色面具,原因是他有着天下最尊贵的姓,他有着与天下最尊贵的人一样的面容!
他怎能无恨?一切的一切,都披着太多虚伪丑陋的外壳,那些人眼里只有自己,似乎连错都是理所当然!他的恨如熊熊烈火,足以连地狱一同焚烧;恨如千年寒冰,即便在置身烈焰之下也无法融化。
白色的身影站得笔直笔直,嘴角又有一丝丝血滴淌下,黑眸早已凝为寒冰,深不可测眼瞳里只剩下残酷的痕迹。从前的他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今,他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无名孩童,他完全可以操控自己的命运。
青袍老人叹息一声,缓缓抬眼换了种口气“如今王爷已知真相,是否会责怪老夫多年来对你太过严厉?”
“为何不早告诉我?”翟曲下一膝蹲在他面前,目光直视着那张眼角布满褶皱的脸。
“我就是要你亲自经历这一切,看清楚现在这一切,才能激你势在必得的斗志!”青袍老人回视着他。
翟刹时眯眸,太阳穴的某一处血液几乎在跳跃,带着烫人的灼热,眯成深缝的双眼最后连寒光都化为虚无。嘴角肌肉狠狠地抽几下,握成拳头的手背青筋浮现出来。
他静默了好一会,终于微微扬唇笑如地狱使者:“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老人家用心良苦也做得对!若非你的严厉教诲又哪有今日的银翟?师傅养我长大教我武功,又错之有?那些被杀的朝廷官员该是当年陷害你战败的奸臣吧,他们死有余辜!”
青袍老人微微挑了下嘴角,看他深邃的五官逐渐被令人心惊的平静覆盖,冷骇残酷的眼睛却寒得让人不敢逼视,于是点头道:“师傅果然没白养你这么多年。翟儿,师傅近几年常观天象,卜命卦,你天生乃帝王命格,所以你看清楚,这苍翠大地泱泱河山,本就是属于你的!我与兄长一步步为你铺垫王位之路,可惜兄长他如今你已贵为王爷,又明白了真正的身份,剩下的该由你自己去争取!”
翟眯起锐利的眼眸,声音极轻极缓:“我定会拿回这属于我的一切!”
一切,银冀享受了二十五年的一切,王宫、江山以及他所拥有的一切!
青袍老人以手滚动轮椅,缓缓推进山洞,沉重的木门再次关上。翟立在岩石之上,前面是茫茫苍山青绿一片,头顶乌云避日,天边有冷风迎面吹来。他衣袂飘飞,眸中包含着积蓄多年的苦痛与仇恨,仿佛沉淀千年的咒怨就要爆。
突然,手中的竹萧碎屑纷纷落地,沾染着点点殷红。他俊容一白,右手下意识地捂上胸口,有一种陌生的痛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阵阵抽痛宛如刀绞,绞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碎裂
盘腿而坐,屏住呼吸气沉丹田,运功调息,一会之后额头隐有热汗滚落,心绞之痛终于散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生过。
*
颐和宫。
银冀捂着胸口跌坐在软塌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滚落。他大口喘着气,额际的血脉急窜动。
又作了,该死的诅咒又作了!
刚刚在早朝之上他已极力忍住,惟恐臣子在殿上看出倪端会引起不可预测的事端,然而在体内酵的怒火燎原般迅蔓延。尚书大人明明呈报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却当众隐含暴躁地提高了声音
斜靠在塌上,乌黑的丝敷住额前几许凌乱,银冀想起自己昨日与乔雀的对话——
“你确定刖夙国得来的方子真可抵御咒气?而不是暴君的阴谋?”
多年来,四诏之间表面平和,实则局面紧张复杂。暴君殇烈暴戾冷硬,英勇善战,一直对他国疆域兴致勃勃,周遭不少小部落已先后被其吞噬,成为刖夙国的奴隶。银冀怀疑自己千方百计才从刖夙太医那得处方的事,难保已被殇烈察觉,反被他趁机利用。若真是那样,那自己的诅咒只怕没来得及控制,就要提前死掉。
“大王勿须多想,此事绝对隐秘,殇王不可能知道的。”乔雀肯定道。
“那本王最近的反应又算怎么回事?”
“臣已弄清楚大王最近心火难抑的原因了,也清楚殇王为何被人称为暴君的原因了。”
“哦?”银冀黑眸迅闪亮了一下。
乔雀道:“都是那方子的原因。确实可以控制诅气,但同时也将咒气转为了戾气和火气不过大王可以放心,只要方子有用就好,殇王今年长大王两岁,他不就已经平安度过二十五的大坎了吗?”
“你又如何确定殇烈不是因为咒气控制得早的原因?何况这根本不是解除诅咒的根本之法!”银冀没说几句又忍不住心火上扬。
“臣想,真正的解除之法或许只有下咒人才知道”
“该死的!”银冀生平第一次暴怒地咒骂。
该死的!难道他年轻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吗?
该死!该死!
该死的诅咒,该死的须乌子,该死的阁贝罗!阴险狡诈的阁贝罗!
银冀越想越激动,一拳击在床柱之上,宽大的床塌连抖了好几下,然后“咯嚓”一声柱子应声而断。
“大王?”克达听到房内一声巨响,连忙唤道。
“不准进来!”他咬着牙沉声命令。
一张英俊的面庞忽青忽白,窗外隐隐有阳光透入,映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那地板闪亮闪亮,与他眼眸中的湛蓝之光互相辉映。
二十五,二十五!下个月就是他的二十五岁
多么宝贵的生命,这位年轻的君王正有着最深沉的目光,阴鸷无比地看向绣着细纱雕花的窗格,视线透过它直穿向外面高远的天空。那里是苍穹,无边无垠,那里有和煦的清风,有温暖的阳光,有自由的飞鹰,还有她放的风筝
可是他第一次害怕去看它们,一看到它们他就会生出更多更多的渴盼。
他不让瓦儿像以前随意来颐和宫找自己,他害怕她看到自己诅咒作时的样子,她嘟起小嘴皱起鼻头,他以为她生气了,她却突然乐呵呵的笑开:“冀哥哥是怕我打扰你忙正事么?”
“是,你不知道自己对我的影响力简直让我”
“让你如何?”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让我无法专心做任何事,只除了想你爱你要你!”
她突然脸红了,以指捂住小脸:“那我还是不来了,除非冀哥哥传我过来。不过,你可以随时来沁梅园的。”
他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将她拉进怀中。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声音低沉不已:“恩。”
这段日子,瓦儿的确不再随意来找他,但是她会每天在颐和宫高墙外的院子里放风筝,他隐约可以听到她与侍女的笑声,她后来说放风筝就表示她在想他,风筝就是她,可以飞过墙头来看他。
银冀狠狠地甩一下头,现自己又浸入了充满瓦儿的回忆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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